街友 (第6/8页)

三个小时，而不是连续不断的梦魇已经让我很知足。

    我去看监控，惊异的发现他抱着枕头缩在角落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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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色的被套上一大片都被水浸湿了，被子被踹在地上，他缩在房间的角落，靠枕头来裹住自己。

    头也埋在枕头里，只剩一只手露在外面，手上爆出青筋，把枕头抱的更紧。

    短短三个小时，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他变成这样，赶忙分屏去看。

    当我闭上眼的那一刻，他也的确睡下了。

    睡了不过半小时就醒了三次，一开始只是睁眼喘了几口气又闭上，第三次醒来时，他受不了精神压力，坐在床头发愣。

    眼泪渐渐丰盈了他的眼眶，可能是哭的太多，一流泪五官就狞在一起。

    他拿手去捂，最后抑制不住，只能靠着手臂倒在床上。

    他反反复复的被噩梦惊醒，一次比一次崩溃。临近一点的时候，他又一次醒来，然后像疯了一样扯东西，把纸巾盒都摔了个粉碎，床单被他踢下去。

    不知道他又对哪里不满意，只见他踉跄的逃远了那个柔软的床，缩去墙角无声的看着天花板。

    我看着他，全身细胞都被这种美丽而震撼到不能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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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从未想过，世界会以另一个角度把我们拉的如此之近。

    显示屏里他醒着哭红眼的样子很美，我只看他在屏幕上哭过。

    虽然此刻也是，但一想到他是因为我哭的，嘴角就止不住的上扬。

    我忽然感到粘腻，好像是我的啤酒泼了。

    我拿纸去擦，突然发现那好像是我流下来的眼泪。

    他哭起来很漂亮，但我不是。

    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哭，这样并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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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暂的噩梦到最后会变成一场巨大的恐怖电影，这是我的经验之谈。

    他没有回床上，在角落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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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整16个小时。

    我也在监视器里看了他16个小时。

    睡眠本来就不好，看了之后就更睡不着了，于是就干脆不睡省下时间看他。

    闲下来无聊从口袋里掏烟，15块一包的红塔山。我很少抽那么便宜的烟，这种抽起来又呛又硬，很不爽。

    但是他爱抽，我学他抽。

    红塔山吸起来有一种nongnong的塑料感，我是不爱的。但是总能在抽烟时想起这种刺激是他所喜欢的，这让它的价格翻了好几倍。

    醒来后他看着天花板发愣，不知道睡了那么久，腰会不会很疼。

    约莫看了半个钟头，他终于接受事实了，爬起来去摸烟和手机。

    这一动作让我兴奋的猛抽了几口，他应该能看到我特地让朋友在前天晚上发给他的信息——

    ［粉丝群有你的消息，你来韶关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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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显示器放大，能清晰的看到聊天的内容。

    有很多人给他发消息，他每一条都点开了。细细的看，看完之后打了很多字，最后却都删掉了，一句都没回。

    这可不行。

    我着急得又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听说你到韶关了，一起出来散散步吗？］

    他点进我的聊天界面，手在键盘上停了很久，修修改改，最后打出一个——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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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文！在这里！”

    当天晚上他就应约出来了，我们的见面总在晚上。之前没有意识到，现在想来有一种隐秘的暧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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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时穿的很素，全身黑白，口罩和帽子从远处看几乎连在一起。

    他的眼睛还是有点肿，但是已经不红了，看不出来哭过。

    “走，今天我给你当导游！”

    我故意做出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像是那种很传统的活泼的年轻人。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我的变化，但是我当时没有发现我的变化。

    “嗯，我跟着你。”

    帽檐下的眼睛弯了弯，竟然比以前要更温柔，我不敢再看他，别过头聊天。

    他跟我在大路上漫游，这次不一样，说话更多的那个是我，而他则是搭腔要更多。

    其实在大路上走也不错，韶关不是深圳，两个人走在大道上，不像深南大道那样的渺小，这里的建筑和灯光都要更有人情味。

    “有机会的话，我还是想搬回来住。”

    “好啊，到时候你告诉我地址，我们俩做邻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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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等我走不动了就天天来你家蹭饭。”

    又到了当初吃饭的大排档，我俩对视了一眼，默契的往那走。

    他找了个位子就坐下了，叫我去点菜，我问他有没有忌口，他说自己不挑食。

    “老板，两碗炒面，一份猪杂粥、铁板竹肠、铁板猪颈rou、蒜蓉炒芥菜，还有两瓶啤酒。”

    我把他上次吃的菜一个不差报出来，还自作聪明的点了两瓶啤酒。

    等菜上齐了他果然很震惊，抿住唇笑声低吟，却也没再说什么直接开吃。

    “喝不喝酒？”

    “你要灌醉我啊？”

    他的腮帮子被炒粉撑起，睁大了眼睛问我，我故作嫌弃的瞥了他一眼——

    “你酒量真有那么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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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有。”

    我也坐下大口大口的吃，我不知道刚才有没有脸红，但是却感觉到耳朵上灼烧的幻感。

    其实我没有想灌醉他……

    可能有一点……

    但是不多，更多是想借着酒劲让他宽心。

    不喝就算了。

    那顿饭吃的比上次快，可能是我俩都试图通过食物来逃避事实。

    我们从上次相反的方向走，他话比上次少，话题却聊的更深入。

    说起童年，他说他小时候很幸福，母亲是个很好的人，他跟着度过了一段很好的时光。

    我也想起了我的童年，母亲很漂亮，父亲是个混蛋。控制欲太强，看到母亲穿的好看就要动手。把她从一个时尚漂亮的母亲变成了一个时时遮掩自身光芒的母亲，我曾试图把她带走，但他们之间还有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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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讲完后空气陷入了深深的沉默，我曾试图用跟他对视，发现他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把石头踢到他脚下，他踢回来，我又踢回去。我俩没心没肺的玩，最后石头飞到马路上，一下子被车撇到对岸。

    我俩一对视，又忍不住笑。

    “哈哈哈，幼不幼稚啊你！”

    “阿叔，我是年轻人嘛。”

    他督了我一眼，拿食指顶了顶肩膀，我看他要气不气的样子笑的直不起腰。

    一切祥和，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路不可能一直是大路，走着走着就到了分岔点，我自然选择了更为偏僻个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