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二) (第1/1页)

    二○二四年八月十三日

    闹钟每天早上八点，准时响起。

    他翻个身，奇怪地看我一眼：「你昨晚睡得不太好。」说完头也不回，去厕所梳洗。

    当然睡得不好，我的Ai情正在一点一滴逝去，心天天都在流血，怎样会睡得好？

    一个多月以来，起床不再有拥抱，临睡前不再有亲吻，上班不再送到门口。以前每天早、午、晚都会打电话来问问，现在我打电话找他也未必有人接听，就算听也只是匆匆说几句，即使看不见也能想像出他的不耐烦。

    好友曾说，和Ga0文艺的人谈恋Ai没有好下场，完全是自讨苦吃。我不相信，好友和那个风流画家的Ai情当然不会开花结果。可他不一样，我是他第一个nV朋友，现在的合法妻子，除他去世的母亲，我绝对相信自己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Ai的nV人。

    偏偏世事无绝对﹗

    我只离开一个星期，他好像变了个人。回来後一个多月，还是那张脸，还是那个身T，却装着不同的灵魂。在这房子里，在他眼里，我一下子似有似无。他不再突然从後面抱着我亲，不再问一天里的工作情况，不再关心某某某有没有找藉口约我吃饭，不再紧张地问牙还痛吗？肚子还痛吗？不再一边小心地帮我r0u着腿上的瘀伤、一边痛心地叫我下次走路要小心点，不再‥‥‥

    等我发完呆，一看自己还在床上，再看看钟，八点四十五分。糟糕，今天九点半要开会，还要做报告。我赶快冲进洗手间，三两下洗脸换衣服拎手袋往门口跑。经过工作间，我瞥见他坐在电脑前发怔。电脑前面有个大镜子，他坚持写作时要对着镜子。镜子里，他脸上居然带着一抹微笑，眼里闪着温柔的光。唉，他多久没用这种神情看过我﹗

    不想了、不想了，公司里还有一大堆事等着去处理，就算Ai情出问题，我也不能把事业、工作和信心全赔上﹗

    用力把门甩上，想起刚才「劈哩八啦」从房间里冲出来，他竟然没有一丝反应，心就凉到底。

    回到公司，刚好赶上开会。我在车上就发现忘带报告书，只好在会上凭记忆胡混过关，反正滔滔不绝讲一大堆，自己都不晓得在说甚麽，下面的人居然听得津津有味，结束时还大力拍手。真是荒谬﹗和我的Ai情一样荒谬﹗

    接下来是数不尽的电话和文件，只有埋首工作时，脑子里才不会出现他的影子，这样心情也会好一点。怪不得好友失恋就拼命上班，原来有这种好处。

    等胃开始投诉，我漠然抬起头。一看，天黑了，同事也走了。墙上的钟指着八点半，我忘了时间，他忘了我。平时我们多数一起吃晚饭，有事的话一定会事先打电话讲好；现在怎麽回事，关系突然结冰，二十七年感情说没有就没有。那七天到底发生甚麽事？一个人毫无预兆忽然变心？问过他好几次，回答说「没事，只是有点累」，推推搪搪就算数。一定有事情瞒着我。有第三者？会是谁呢？他的朋友不多，我全都认识。难道是我的朋友？不可能，那种了无新意的电视剧里才有「另一半不忠，第三者原来是好朋友」的老土情节。

    不行，今天晚上一定要问清楚，不能不明不白拖下去，我可受不了。如果他不再Ai，不如分手，长痛不如短痛﹗我把心一横，深深x1一口气，直奔家里去。

    开了门，黑洞洞一片，他不在。

    我突然失控，就像准备好去决斗的勇士，来到赛场才发现没有对手也没有观众。血往脑门上冲，我把手上能扔的东西，用力向四周丢去，在玻璃的碎裂声中得到释放。脑子里除了混沌还是混沌，我只能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不知过了多久，灯亮起来，很刺眼，他站在门口，像个幽灵，皱着眉头看我，突然冒出一句：「阿凡从不像你这样，你变了，变得不可理喻﹗」说完走进工作间，眼角也没看一下我。

    我连哭得情绪都消失。我不可理喻﹗谁是阿凡？

    从地上玻璃片里，我看到披头散发、两眼红肿的自己，张着嘴巴，就像一条活活给蒸熟的鱼，眼睛不但肿，还往外凸，随时要掉出来的模样。我摇摇晃晃站起来，脚下踩着玻璃砰片，还有一串变形的千纸鹤，这是‥‥‥，一下子想不起来。算了，不理了。

    怎样这样？m0着自己凹下去的面颊，还是昔日饱满快乐的我吗？这个把月，真把我折磨惨了﹗

    和他一起，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我相信他，相信他说的每一个字，相信这世上没有人能b他更Ai我；所以，我很骄傲，总是到处标榜幸福模样，甚至大声批评好友的那个他不细心不温柔，无法发展长久关系。现在，报应来了，才分开七天，居然出现个阿凡。阿凡、阿凡，叫得真亲热﹗我不相信七天可以成就一份b二十七年累积更有份量的Ai情，他和那个阿凡，应该早於七天就开始，只是我不知道。

    这麽多年来，我一直和他一起，从不察觉有任何不妥；我信任他，从来没有怀疑，没有猜忌。可是，他却真的变心。从甚麽时候开始？和他一起这麽长时间，我不能忍受他想着另外一个人。我心里又揪着一阵发痛。

    要坚强、要冷静、要平和、要‥‥‥，我努力地在脑海里制造理X声音，真怕自己受不了冲进厨房拿刀。

    扶着沙发慢慢站起来。没有关系，我对自己说，好聚好散，大家都是成年人，他的书里不是写着吗，感情世界里不应该有道德和负任的枷锁，感情本身就是感情。偏偏，我到现在才读懂﹗

    这时，门开了，他站在门口。我扶着门，大口呼气：「你不再Ai我，分手吧﹗我信错你，你背叛我们的Ai情﹗」用力按着门把，指尖传来的痛楚令我能保持清醒。

    都这种时候，他还是那样慢条斯理，不紊不乱地走到我面前：「不想伤害你，更不想骗你。坐下来，我们好好谈。」

    他来拉我的手，被我狠狠甩开。

    「唉」，他大口叹气。叹气的应该是我才对﹗

    「我也不知道还能和你一起吗？」他说：「我一下子对你、对生活、甚至对自己失去所有感觉，你懂吗？」

    「我不懂﹗」这麽多年来，他第一次讲这种话，我真听不懂，也不想听懂。

    「告诉我，谁是阿凡？」我按捺住心中波动：「你们甚麽时候认识？」

    「哦，阿凡‥‥‥嗯，很难讲。你记得？」他脸上现出一抺喜sE，眼里闪着光：「我们下次再谈，你累了﹗」

    「不，现在就谈﹗」我听到自己开始嚎叫：「忘恩负义，最落泊的时候我在你身边，所有人放弃你的时候，只有我坚持和你一起，我们经历多少辛苦才有今天的日子，你居然，你居然‥‥‥」

    我没有说下去，因为眼前一阵发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