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方夜谭 (第1/1页)

    连放云其实很喜欢与自己不同姓的弟弟——陈今安。

    连是mama的姓。双亲曾讨论过，既然母亲姓氏稀有，那就应该老大先姓连，第二个孩子再与父亲姓陈。连放云刚上小学时，弟弟终于呱呱坠地，起名同他不同充满殷切期待。

    他们出身于普通家庭，不需要他人接济，但也不能说相当富贵。连放云从小就被教育要照顾好弟弟，因为大人忙又请不起保姆，自觉接过照看弟弟的重任。

    从学拼音开始，连放云就发现弟弟和自己不太一样。准确来说，他和其他所有接触过的小朋友都不一样：他的理解记忆能力非常强，而且似乎超忆般过目不忘。

    作为孩子，连放云不懂，于是告诉了mama。mama重视起来，用连放云的课本尝试教陈今安，发现这孩子的确聪慧过人。

    为防止伤仲永，夫妻二人更加努力工作，送孩子更好教育资源，甚至搬去全国教育水平前三城市。连放云还没熟悉环境，只能和弟弟相依为命，吃饭睡觉都在一起，逐渐养成习惯。

    连放云身体构造特殊，不太适合长期这样，长辈由于知识有缺错过最佳手术时间。mama建议分开一点无果，当爸爸询问是否要送连放云去寄宿时，还没等连放云表态，陈今安就先抱住哥哥哭出声，此事算是永久翻篇。

    小连放云问弟弟：“为什么我不能去寄宿呢？如果我去的话，周末还是可以回家看你，平时爸爸mama也能照顾你。”

    “可是一天没见到哥哥，我就会难过得要死了，饭都会吃不下去的。”陈今安没管父亲有没有离开，红着眼睛看他：“原来哥哥还能一个星期不看见今安，今安的心碎得像星星一样多。”

    “是哥哥错了，哥哥也想要每天都能看见今安呀。”连放云惊讶于弟弟的词汇量，被逗得笑了起来：“别哭啦，今天来讲你最喜欢的故事，好不好？”

    陈今安实际并不喜欢重复听老套故事，他只喜欢连放云讲些长篇，自己能伴着连放云的声音入睡，于是擦干本来也没挤很多的眼泪说好。

    “今天要讲的，还是一千零一夜的故事。”夏夜蝉鸣，夜灯昏暗。连放云打着哈欠翻开书页，拿出用陈今安送他树叶塑封做成的书签开始字句讲述。

    陈今安曾经这样评价：“国王真是太残暴了，而且相当不幸。”

    “为什么？”连放云没太懂他的思路，只觉得国王杀掉的女子非常可怜。

    “这么久他才能知道，他只需要这一个人做皇后就可以了，并不需要其他人。他就是一个倒霉蛋，以前没发现这点的人都是蠢蛋。”

    连放云似懂非懂，看人还没睡着，翻开下一个故事。

    书是无注音版本。以前为了给弟弟讲故事，他在每一个生僻字上都用铅笔写下过注音，字典翻得几乎解体，也同时拔高他的语文水平。虽然比不上已经准备小学跳级的弟弟，但放到同龄人中已经算不错了。

    “对了，今安，”他今天又想起那个问题，“为什么国王在你看来很倒霉呢？他明明有享受和选择的权力，甚至还可以把不喜欢的人全部杀掉。”

    陈今安半梦半醒，吐出最真实想法：“因为就算他享有全世界的权势和财富，也没有像我一样叫连放云的哥哥。我的哥哥天下第一好，比什么都好。”

    连放云还感觉有什么不对，说不上来姑且先放到有道理一类。他收起书轻轻揉陈今安的头发，互道晚安后拥抱睡去。

    哥哥好像没有明白我的意思，陈今安悄悄叹气表白失败，做了个遗憾的梦。

    到了白天，陈今安依旧是相当耀眼的小孩。他长得机灵可爱，平时会惹人开心，营养均衡身材强壮，甚至智商也远超同班同学。待人接物方面，幼教老师甚至都怀疑过家里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不然怎么能教出这样懂事的小孩。

    “不是哦，是哥哥教我的。”陈今安露出梨涡：“老师，我的哥哥是连放云，你肯定见过他。”

    “唔，是四年前毕业的连放云吗？他很喜欢提自己的弟弟，看来今安小朋友同样很喜欢哥哥呀？”老师没当回事。

    陈今安不在意他们会不会把自己的话当真：“对，今安想永远和哥哥在一起。”

    没关系的，陈今安微笑。嘲笑永远靠不住或者其他别的什么都没关系，我可以让大家都看见哥哥会和我永远在一起。

    “可是你的哥哥长大会有对象，甚至会和其他人结婚，到时候他就不能和你在一起了。”老师难得抓住陈今安在普罗大众观点中天真的机会，存心想要逗小孩：“大家都是这样的，今安的想法好像和大家不一样。”

    “哥哥可以和我结婚。”

    老师故作苦恼：“大概不行，在法律上兄弟不可以结婚。”

    “那法律不可以更改吗？”

    陈今安还想回复她什么，老师已忍不住严肃神情。

    看着老师捧腹，陈今安终于发现之前从未考虑过类似他人看法这一话题，毕竟主观上他不在意，客观上由于连放云身体特殊所以父母没提过。今天突然被老师提醒，他意识到这是观察其他人的视窗，他的想法可能会使哥哥难堪。

    问题出现，陈今安开始思索该如何解决，非常诚恳向老师道谢。

    老师只当陈今安难得露出点小孩模样，童言无忌，没有再纠结此事。陈今安年龄太小，以至于没有人开始在意这样的孩子一般都会带有先天性格缺陷。

    无人知晓时，名为偏执的种子早已生根发芽。

    在上课的连放云莫名抖了下，怀疑昨天晚上是不是没盖好被子有点着凉。台上老师还在介绍未知数与鸡兔同笼，他勉强可以跟上，但是无法完全理解，恐怕回家还得再学习一遍。

    如果是今安，会不会也能马上就懂？他好奇起来，浑然不知自己做作业睡着的时候陈今安已经把他的课本全部翻看过。

    一遍就会对于四岁孩子来说未免夸张，但对陈今安刚刚好。他非常擅长理解抽象概念，优异到全然不似寻常小孩，要不是此时穿越都没兴起恐怕会被怀疑是带着前世记忆重生。

    连放云不会因为弟弟优秀而感到自卑。他很高兴陈今安有诸多闲暇时间能与自己学习，弥补他来到陌生地域的内心缺口。陈今安是他唯一玩伴，周围其他同辈都不过是刚刚认识而已。

    “连放云，你上台来解答一下这个问题。”老师看连放云走神出声提醒，他连忙收拾思绪苦着脸上台，冥思苦想后写出正确答案。

    除开性别特殊，连放云也不过是个普通孩子。他有永远想不明白的事情，会因为各种事情犹豫，也没想过弟弟梦想居然是与自己结婚这样荒谬。他会随波逐流，会学习在意其他人眼光，顶多到长大也可以维系住兄弟感情。

    “我哥哥来接我啦，老师再见！”放学时分，在幼儿园自习等到连放云的陈今安结束愁思表情，飞扑进连放云怀里。

    哥哥的拥抱总是香香的，有一股肥皂和阳光的味道。陈今安想，这样的人，难道不值得更改那个叫法律的东西和自己在一起吗？

    “今天晚上今安想听什么故事？”

    “让我想想……”

    陈今安突然想到天方夜谭的国王。

    国王可以无视一切，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包括和谁在一起。那么，他是不是可以成为类似国王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