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痕 (第2/2页)

你的悲鸣。”

    弗路亚痛苦地摇头，泪水盈满了眼眶。他宁愿安弥瑞死去，也不想看到他变成这样扭曲的生物。这简直是比死亡还要可怕百倍的命运。

    “不，我不要这样的你。”弗路亚哽咽着说，“我本想给你自由，给你解脱，但我失败了......我失败了！”

    他绝望地跪倒在血rou中，脸上满是泪水。

    他知道自己失败的原因。他犹豫了，他下不了决心杀死安弥瑞，而且亲眼看着他接受着那堆血rou，他在祈求神迹的发生，祈求安弥瑞可以因此活过来，仅仅是那可怜的微小性。

    他想起那片大红色的房间，那个白发灰眸的孩子，当时他从他脸上看到了什么？作为人类的麻木的痛苦，以及那一瞬而过的光亮。那道与生俱来的圣痕，和那道被割开的伤口。

    身为人类的痕迹。

    让我来结束你的痛苦。

    弗路亚跪在地上，泪水模糊了视线。他感觉到安弥瑞走过来，在他身边蹲下，用和从前一样的声音温和地说:

    “不要悲伤，我的痛苦已经结束了。”

    弗路亚抬头看向他，安弥瑞的面容似乎没有太大变化，他伸出手弗路亚的脸颊，弗路亚感到一种黏腻冰冷的触感。他脸上的泪水沾湿了安弥瑞的手。

    “你做了正确的事。”安弥瑞说，“我不再属于人类，更不会属于神明。我获得了比永生更伟大的东西——我成为了新生命的种子。”

    死亡对于安弥瑞意味着什么呢？是挣脱枷锁的自由，飞往永生的大门吗？

    “不……这本来不应该是你的命运。”他喃喃道。

    他曾经在爱和怜悯中徘徊，是让安弥瑞活下去，还是结束他的痛苦。现在他做出决定了，却无法接受这一切。

    随后，他掐住了安弥瑞的脖子。

    少年纤细的颈骨在他手中触目惊心地发出声响，收紧的脖子下无数的血rou仿佛在涌动着。

    而安弥瑞只是平静而又慈悲地看着。不论什么时候，他都是这么看着自己。

    “……这就是我能给你的唯一东西了。”弗路亚的手颤抖着，他几乎是哽咽地说出这句话。

    那几十年的爱意，痛苦，挣扎，在他掐住安弥瑞的脖颈那一瞬间迸发而出，最后凝聚成了，那苍白的脖颈上一道青紫的勒痕。

    那道圣痕明明应该是他的宿命和苦痛的来源，却也是他作为人的唯一的痕迹。

    弗路亚双手颤抖，泪水模糊了视线。他知道自己做的事情可怕而残忍，但内心的绝望和那爆发的情感驱使他无法停手。周围的血rou不再蠕动，似乎全部凝固成恐怖的静默的见证者。

    “没关系，你可以尽情发泄。”安弥瑞说道，“我理解你的痛苦，所以不会责怪你。”

    弗路亚愣住了，从他那双平静的灰色眼睛中，看到了一丝怜悯，他有一种奇特的感觉，眼前这个“怪物”并不是完全抛弃了人性，它保留了安弥瑞的一部分记忆和情感。

    “你害怕无法拯救我而感到痛苦。”他说，声音温和中透着哀伤，“你并不孤独，因为我会记得你。”

    也许这就是安弥瑞获得的短暂救赎，他终于摆脱了那具孱弱的躯壳，化作另一种生命形式存在于世。

    爱和怜悯。他意识到，或许他们都曾想着结束对方的痛苦。

    于是弗路亚知道了，在和他相遇的那一刻起，他的罪恶或许早就被宽恕了。

    弗路亚缓慢地松开掐在安弥瑞脖颈上的手，他的双手还在不住颤抖，泪水从脸颊滑落，滴在地面上。

    安弥瑞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明显的勒痕，那道痕迹泛着惨淡的青紫色，就像一道狰狞的疤。但安弥瑞自始至终都静静地注视着弗路亚。

    安弥瑞站在原地，脖颈上的勒痕鲜明地刻在皮肤上，那是弗路亚亲手留下的罪证。

    “我希望你也可以幸福，也可以拥有爱。”安弥瑞说，“这里的一切都太冷了，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回到母亲的zigong呢，这些温暖的，流动的血rou永远不会在意你的罪孽，这里只有爱和救赎，它的意志遥远而广袤。”

    弗路亚缓缓抬起头，看着眼前瘦弱的少年。安弥瑞脖颈上青紫的勒痕刺痛了他的眼睛，但他强迫自己直视着。

    “你希望我获得永生和自由。”弗路亚深吸一口气，像是决定了什么，低声说，“死亡对你而言是这样的。”

    他轻声道:“但对我来说，死亡意味着一切的终结。我无法像你一样轻易跨越生死，我也不想获得永生。”

    死亡对于他来说，是戏剧终结拉上的帷幕，或是一段旅途的终点。

    弗路亚的手微微颤抖着，从袍子里缓缓拿出了那把黑色的手枪。

    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打了个寒噤，他深吸一口气，抬起手，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xue。

    很奇怪，明明多年前他不曾一次想结束自己的生命，那时候他的心情应该是悲恸而绝望的。

    此刻现在，他的心情仍然平静，那些曾经想说出来的无数遗言，此刻却也说不出口。对死亡本能的恐惧和空虚围绕住了他，在生命的尽头，没有什么温暖的东西等待着他，他不需要神，也不需要爱，同情和救赎。

    “没关系……”他盯着安弥瑞平静而又空洞的眼睛，就像多年前自己在那个教堂的花园前看到他一样。

    “无论怎么样，至少对你而言，你现在是幸福的，那就足够了。”

    “砰！”枪声在空旷的房间中回响，弗路亚的身体重重倒下，鲜血从他的头部流出，迅速在地面上汇聚成暗红的一滩。

    巨大的怪异的血rou从四面八方涌来，迅速包裹住弗路亚的尸体。

    如同剧场里终幕时拉下来的赤色幕布，又像是那个教堂里的大红色房间，将他拖入了一个永不会再次开场的剧场当中，或是那遇见时就决定好结局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