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柔(母子)_崩塌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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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崩塌 (第2/2页)

 陈柔离开出租屋,路过一个垃圾桶时,她毫不犹豫将信封里写有电话号的纸条取出,扔了进去,泪水却夺眶而出。

    提前一天返校,学校空荡荡的没几个人,她翻开课本在宿舍复习。再过一个半月就是中考,她刚失去了喜欢的人,现下,学习是她唯一能把握的东西。她并未料到,三天过后,她会失去现下这唯一能把握的东西。

    学校流言甚嚣尘上,同学们都在私下讨论陈柔,她强制关闭外界的连接,进入了一种游魂般的状态。

    这天上午,临近下课,看着满黑板密密麻麻的粉笔字,陈柔的视野里似有无数僵白的虫子在幽暗中蠕动爬行。下课铃响,班主任喊她去办公室,有同学闻言,转头看她一眼,眼神中含义丰富,他们似乎知道什么,但她却被蒙在鼓里。

    她跟在班主任身后,进了他的办公室,同这样一位流言缠身的nV孩共处一室,他不得不注意避嫌,将门大大敞开。

    “最近关于你的传言已经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甚至有学生说看见你和一个男人姿态亲密地逛商场,俨然情侣。中考在即,学生无心学习,这不是个好现象,不停有家长写抗议信到学校,不希望他们的孩子和这样的学生在一个学校学习……”说到这里,班主任停顿片刻,看了眼陈柔,目露不忍,但还是公布了审判结果:“校领导反复研究后,决定对你予以开除。”

    作风保守的90年代,野蛮落后的村镇教育制度,陈柔的经历太过骇人,为世俗不容,面对大量家长的质疑和愤怒,学校选择明哲保身,快刀斩乱麻地除掉不安分子,殊不知于他们来说轻飘飘的处理,却足以摧毁nV孩的一生。

    陈柔当了两天游魂,反应有些迟钝,她好像没听懂,盯着面前办公桌上的墨水瓶愣了一阵,这才泪眼模糊,哽咽着问道:“为什么,我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也没有伤害任何人……”

    班主任不敢看陈柔的眼睛,劝道:“别这样……陈柔,以后你就会明白,人生不止读书一条出路,何况你带着个孩子,名声又不好,还能读多久的书呢?高中不是我们这种在土里刨食的农村家庭上得起的,你又是nV孩,有小学学历已经够用了……”

    极度恐慌和绝望之下,陈柔扑通一声给班主任跪下,以为这样就可以让他网开一面,“老师,我求你了,就差一个月,你让我中考,好不好?”

    班主任想扶她又忌讳和她拉拉扯扯,一脸尴尬道:“你别这样,快起来……这是领导的决定,我也没办法……”

    陈柔刚和柳凤年分手,不会有人告诉她,义务阶段学校开除学生需要相当严格的举证,尤其是在即将中考的关键阶段,若学生家长不服,可向教育局提起申诉。但陈柔哪里知道这些?她只知道学校限她一天内收拾书本和行李,搬离宿舍,没有任何协商求情的余地,她的世界天崩地裂。

    书本没有收拾的必要,几身衣服,一个铺盖卷,两双洗得发白的布鞋,就是她全部的家当了。她背着行李,走在回家的路上。

    山路蜿蜒崎岖,一眼望不到头,四周是郁郁葱葱的灌木和野草,它们在明媚的yAn光下肆意生长,叶梢在微风中轻轻拂动,微光闪烁,一切都是欣欣向荣的模样,可陈柔的世界里却Y雨连绵,青苔丛生,不见丝毫生机。

    她从昨天中午就没吃过饭,轻一脚重一脚地跋涉,嘴唇g裂,面sE苍白,汗水混着泪水,不断滴入脚下的泥土中。

    回首过往十六年,快乐的记忆稀薄如天上的流云,风吹即散,欺辱、难堪、惊恐、无助、逆来顺受……才是她生活的底sE。她被土路上的隆起绊倒,竹筐一偏,一只布鞋滴溜溜滚落悬崖。

    她鬼使神差地朝悬崖边爬了两步,似乎只想看看鞋子掉到了哪里。

    悬崖四五十米高,底下是嶙峋的山石,鞋子卡在两块石头中间,没有通往山下的路,那鞋应是再也拿不回了。那么留着另外一只,也没用了,她将另一只鞋也扔了下去。

    然而,扔完鞋后,她却没有停手,开始扔另一双鞋,然后是枕头、被褥、凉席……她把竹筐也扔了下去,然后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所有伤心的回忆都消失了,脑中有个声音响起,诱惑着她:跳下去,一切就都结束了,反正活着也是受苦,跳下去吧,没什么大不了的,下辈子投个好胎……

    大脑逐渐脱离掌控,她流着眼泪,眼前出现虚幻而幸福的场景:一个热闹的市集,一对年轻夫妇,他们面带笑意,一人一只手,牵着他们可Ai的nV儿,那小nV孩扎着两只羊角辫,发梢缠着红头绳,打着漂亮的蝴蝶结,蹦蹦跳跳地,不时两脚离地,用父母的手臂荡秋千,经过一个小摊,小nV孩说想吃米花bAng,nV人温柔含笑,m0m0她的头,说:“好,这就给小柔买。”不远处的早餐铺新蒸好一笼包子,揭开笼盖,香气四溢,白雾升腾,飘向屋檐。房檐上红日初升,染亮黑瓦,也映红一家三口满足的笑脸……

    这是时常出现在幼年陈柔梦中的景象,那脑海中的声音持续地,鬼魅地诱惑着她:跳下去,一切都会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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