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2/3页)

跑回去停摩托车的地方，找了个垃圾桶想扔进去，又想了一会儿，还是把纸团夹出来，把烟盒扔了。

    急诊部的医生帮小女孩做了紧急的检查，原来是卡了鱼刺，又盲目地吞了几口饭，导致喉咙异物和痛感特别强烈，在喉镜观察之后，花了一点时间总算取了出来。

    小女孩依旧挂着惊魂未定的神情，她的家人一直在安慰她，医生也走过来嘱咐他们要多留意孩子，异物卡喉一定要到医院，不能盲目靠土办法。

    田兆恩在一旁站着，看着这一家子的烦恼，又望了望医院收费和药房里的夜间窗口。他想起小时候自己身体还没那么好，也试过半夜发烧被爸妈带来医院看病。他摇了摇头，现在这个时候不应该想起自己家里人的事情，他难以将小时候悉心照顾自己的家里人和后来背叛、不理解自己的血缘至亲视为一体，他怀疑自己对家庭抱有一种完美主义，默默地自嘲着。

    “哥哥，谢谢你……”一股小小的力气牵了牵自己的衣角，小女孩走到他身边，带着一些虚弱，细声道谢。女人和男人也跟着向他道谢，若不是今晚他们还在值班，恐怕会拖延治疗时间。

    田兆恩摸了摸小女孩的头，笑笑说这都是身为警察应该做的。

    这一刻他能体会那晚董朝飞冲上楼的心情，不过相较于他的勇气，自己在较为空旷的安全马路上疾驰，根本比不上跨越火烧赤路的胆识。

    待这一家走后，他坐在了医院的走廊上，他严格来说不是病患，因为感冒好得差不多了，但是又觉得自己在生病的边缘，他不停地思考自己的行为。其实说到底，自己也是拿着钱去帮人办事，只是有了职业的外衣变成了工资，他才是更加义无反顾、坚守正义的那个。

    他甚至留意不到身边有个人坐了下来，那个使他屡屡分神的人再一次追到了他身边。

    “你不用看病，还坐在这里干什么？”董朝飞双手插在兜里，休闲地躺在了椅子上。

    “我在跟自己打赌你会不会跟过来呗。”

    “好无聊，那你第一反应赌的是哪个？”

    “我猜你不会来，”田兆恩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关节，“我猜你会回家里等我。”

    “反正你都不会输。”

    他们正对着的是医院走廊的窗户，外面的一片密密麻麻的住宅楼，没有一户是不亮灯的，他们都在等待中国农历新年的到来，一年一次的属于这个夜晚的庆祝时刻。

    年长一方继续接话，“其实你也不是讨厌小孩子嘛，我还以为你真的是那种听见吵闹就烦得不行的人。”

    “我就是救人而已，你不也是吗，我们都没想那么多。”

    “嗯嗯，那也挺好的，不过我不是想说这个。”

    “那你想说的是什么呢？”

    “嗯，就是想到我之前看到的一句话，‘当你学会了怎么用爱去拥抱别人，就不会再抱怨那些不够爱你的人’！”

    “你从哪里看到的？还记得这么清楚？”

    “《故事会》啊！”

    “哈哈……”

    田兆恩有些无奈地笑了，不过他又是高兴的。董朝飞说的也不无道理，他回忆起九年前自己逃避新生命降落的时刻，他不否认当时对于女性孕育生命的好奇、也不否认自己成为哥哥的新鲜感，但习惯了杜绝意外的生活节奏，更因为十八岁的一无所有，只能像被摧毁了枝木河坝的水獭，四处逃窜。

    不过今年的春节他不是寂寞的，他在看向对方的脸的时候，也许愿今后的春节也不会是寂寞的。

    “在我看来，你已经开始学会走出来了。”

    “嗯？怎么说？”

    “少装傻！”董朝飞别过脸去，呲了呲牙，从衣服内口袋掏出刚才的纸团，“从华子里拿出来的，你自己搞的恶心玩意！”

    “诶，我是认真的！”

    窗外开始陆陆续续升起了烟花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噼里啪啦地为夜空再添些耀眼的光，田兆恩突然站了起来，拉起董朝飞往医院外面疾走。

    “cao，跑那么快干嘛？”

    “除夕不能在医院过，会不吉利的，快点出来！”

    “哦哦哦哦，你说得对！”

    他们匆匆跑出来，穿过了马路，跑到医院旁边的晨曦公园，沿着小道走到湖边，这边的树木不算浓密，就着一些路灯和灯笼，刚好能看得见一些烟花，田兆恩拿出手机，紧张地自言自语：“啊啊啊，还有十秒！”

    “十秒？什么十秒？！”董朝飞被这个大半夜不睡觉的勤劳交警给折磨得大喘气，要是不是袭警犯法现在真的想朝他锤一拳。

    “哥，新年快乐！”

    “好，新年好！”

    湖对岸排好的烟花悉数飞跃到空中，一簇又一簇地盛开，翠绿的、亮粉色的、明黄的、还有大红色的，如同迎着春日灿烂而生长的鲜花，在夜空绽放它们的生命力，连同对岸人群手中拿着的各种彩灯，一同倒映在湖面，夜风抚过波光粼粼的水面，白日一般绚丽。

    田兆恩揽住眼前还在被烟花带走注意力的董朝飞，耐心地等待对方转过脸来，然后四目相对，然后伸手环住他的脖子，烟花照到他们身上，瞳孔里只有对方的脸庞。

    湖中倒影又增添多两人，他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仿佛世间再也不会有把他们分开的理由，再也不会有两个人迈不过的苦难，在这除夕钟声落下的亲吻，也会延续到今后任何一个爱着对方的夜晚。

    20.

    “呃，真的要去吗？”

    站在老旧的住宅楼面前，田兆恩不情愿地转身想走。

    S市的老城区大多是早期公务员安排的宿舍楼，细粒石米建造的五层楼房比比皆是，建造在距离市政厅不远的地方，有树有花有公园，方圆几公里配套设施都很完善，非常方便公务员上下班和生活。不过任何楼房都遭不住岁月的磨蚀，在楼梯走动的时候，要是不提醒很容易就会蹭上白灰，董朝飞就这样前后都碰了一身。

    大年初二到田兆恩爸妈家拜访，其实是董朝飞的主意。他说不管怎样爸妈都有养育之恩，反正都住在同一个城市，过年探望也不费多少时间。田兆恩郁闷地想着，两个人都跟屋里的长辈吵过架，先不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自己的父母自己心知肚明，怎么可能对激怒过自己的外人笑脸相迎啊！

    “去啊，你都到家门口了！”董朝飞怂恿道。

    “这不是你逼我来的吗！”田兆恩怨怨地说，他看见董朝飞手里还拎着一袋糖果和一袋大米，对方一看就是有备而来，“哥，咱们回去吧，送给黎泳也比送给他们好。”

    “婆婆mama，你不摁我摁！”对方才不顾他的扭捏，抽出手来摁了两下墙上的门铃。

    门内传来了一声响亮的“来了来了”，咔哒一声门锁开了，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开了门，她还穿着特别漂亮的红色旗袍棉衣裙，见到田兆恩，她开心地牵起了他的手：“哥哥回来了！”

    “新年好，惠惠。”田兆恩摸了摸她的头，嘴唇微微一笑，只是有种皮笑rou不笑的感觉。

    “什么？”屋内的女人走了出来，田mama反而穿得要休闲得多，好像刚从菜市场买了些春节大餐回来一样，看见门张开折角里的儿子，有些怀疑又有些欣喜，“小恩？你怎么回来了？”

    田兆恩反而有些生气，“说了多少次，不要让小孩子开门。”

    女人点点头，“哎，过年嘛，不管什么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