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残响（一）① (第1/1页)

    修闻提着行李袋、搭上了南下的高铁列车，耳机中的流行歌曲，正以最大的音量播放着，使他得以暂时从吵杂的环境中cH0U离。

    大学四年级的寒假才刚开始，修闻就遭遇了此生最大的一场冲突。

    ——你有想过喜欢男生的话，未来会过得多可怜吗？

    前一天晚上，母亲拿着从修闻房间翻出的男sE写真集，忧心忡忡地询问着。虽然她刻意放慢说话速度，以避免修闻觉得她有歧视的意味，但「可怜」这个词还是反映了她的价值观。

    交友不易、外貌至上、不忠贞??身在教育T系中数十年的母亲，将看过的负面案例奉为圭臬，即使知道X向非修闻可以选择，还是希望透过激烈的「确认」，为事实制造可能转圜的余地。

    不过，b起刻板印象的连番轰炸，最令修闻无法忍受的，是母亲说了一句「你又没跟任何人交往过，怎麽确定喜欢的是男生还是nV生？」。

    g！老子有跟男生交往过啦！

    修闻终究没有反击，只是默默收着行李，决定在母亲冷静下来前暂时离家出走。

    好险你没说出口，一个礼拜而已哪算交往？

    传讯息来关心的乐顺佳，是修闻的大学同学兼「一个礼拜」事件的事主。

    他是修闻这辈子第一个出柜的对象，个X契合的两人，在大二时说要试着在一起看看，然而才过了一个礼拜就破局了。

    一个礼拜对我来说还是交往。

    如果有ShAnG就算了，但你一看到我的lu0T就软了，这算哪门子的交往？不要为了逃避母胎单身的称号就乱讲话好吗。

    顺佳言之凿凿，修闻完全没有狡辩的余地。

    他很清楚对顺佳的感觉不是Ai，更没有本能上的激情，只是觉得二十岁应该要有些新的改变，而身边也没有其他同个圈子的人，所以就顺势??。

    这种饥不择食的状况，是不是也是母亲口中说的「可怜」？

    或许最可怜的，是从没T验过真正Ai一个人的感觉，就这样慢慢地老去。

    钥匙我已经把放在一楼的信箱里了，你到了自己开门进去。虽然不跟你收钱，但水电你省着点用。这几个礼拜楼上在装潢，觉得吵的话就随便找地方去。

    修闻回过神来，才看到顺佳刚才传的一连串讯息。

    他之所以能够离家出走，都要多亏顺佳家有一间刚购入的小套房，让他至少不用担心住宿的费用，这样就算待到开学也不会有问题。虽然这麽说，修闻的想法是住个一周左右就回去，毕竟他这辈子从没离家超过一个礼拜。

    就在这时，修闻的手机收到了一封来自邮局的信，通知他有五千元入帐。

    还来不及思考为什麽会有这笔钱，随之而来的是母亲传来的讯息：

    这五千元你出门在外好好用。妈只养你到大学毕业，剩下的人生要怎麽过，你自己花时间好好想想，不要过得不幸福就好。

    ??

    现在换修闻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母亲不只已经冷静下来，还把巨大的哲学问题丢给了他：怎麽的人生才算幸福呢？

    本来只想待一个礼拜的，现在变成没有找到答案、就没有资格回家一样。

    ×××

    顺佳家的套房在离火车站不远的住宅区，由於是新成屋的物件，门一打开还闻得到一阵新屋、新家俱的气味。

    修闻进门後，连行李都还没有放下，就看到方型餐桌上放着一盒保险套，下面垫着一张顺佳写的字条：

    欢迎带男人回来，祝你顺利p0cHu。

    真是谢罗，我很安份守己的。修闻想这麽回覆，却将讯息打了又删，重复数次後他抱着行李瘫倒在套房窗边的床铺上，决定将顺佳的事搁在一边。

    好累。无论是幸福或X福，现在的自己都无法掌握。

    先睡一下好了，说不定醒来後就有余裕思考了。修闻伸手抓着枕头，将其覆盖住已然是槁木Si灰的脸孔。

    哐哐哐??哐哐哐！

    修闻才刚阖上眼睛，楼上便传来一阵金属碰撞的巨响，接着另一处同步发出了「叽──」的钻孔声。时间是下午两点，装潢工人的午餐时间正好结束。

    工程的噪音逐渐加剧，不出五分钟，修闻所在的小套房已经染上了数种不同的声音。他试着大喊着脏话表达抗议，但场地吵杂到，他甚至无法分辨声带是否有在运作。最後只能臣服於噪音的y威，带着随身物品奔出家门。

    他快步在街道上跑着，直到耳鸣的状况稍微减缓後，才慢慢地停下脚步，重新判断起自身的所在位置。

    「这里我有来过吗??」

    他环伺着周遭的景sE，越看越不对劲。这里不是刚才走过的路。他拿出手机试图打开GoogleMap，但旧款手机的电量瞬间从20%急速下坠，萤幕上的圈圈还没转完便宣告不治。

    糟糕了，别说待一个礼拜，这样下去第一天就会客Si异乡。

    修闻快速转动脑袋，最後决定先找个人将自己带到车站，这样或许就能想起来时路了。不过，问路对有轻微社恐的人来说也是一大挑战，因此他索X站在街角张望，搜寻着看起来b较友善的脸孔。

    「就他好了??」

    修闻看到对街过马路的人之中，有位年龄似乎与自己相仿的男子。

    他身穿连锁服饰品牌的素面Ｔ恤及短K，一肩背着白sE的帆布袋；头发看起来有一段时间没修剪，虽然平顺、有整理，但越过耳际的长度，令他视觉上JiNg神有些萎靡。

    而这种人往往不会过度热情，对修闻来说是最佳的对象。

    「不好意思??」

    当男子行至身边时，修闻便礼貌地上前攀谈。然而男子一看到修闻接近，便不自觉地向後退了一步。要不是修闻及时伸手抓住他，他差点就要从人行道的缘石上摔落。

    男子的脸乍看之下瘦得像是营养不良，但近看却b想像中更JiNg致，深邃的桃花眼上有着美观的长睫毛，其他五官在胡渣的修饰下显得格外立T。如果好好打扮的话，也会是个颇有x1引力的街头风cHa0男。

    然而，上乘的外型本质似乎没为他带来自信。修闻还没开口问路，他就慌张地开始向人行道的另一头跑。

    修闻对男子过度的反应感到讶异，便追在他的身後，想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麽事。但在转了几次弯之後，男子的身影却消失在一栋公寓之前。此处已经远离主要g道，周围不再听到明显的噪音，修闻的心情也随之稳定下来。

    公寓的门上贴着一张传单，张贴者是这栋建筑二楼的画室。上面写着简单的课程介绍及招生资讯，并在纸面的最下面写着一行：诚徵模特儿，时薪三百元。

    仔细想想，那名男子的衣服及帆布袋，似乎有沾上一些像是颜料的sE彩，也许这里便是他的目的地。修闻一边猜测，同时伸出了手指，轻轻放在二楼的电铃按钮上。不过，还来不及按下，巷弄间的风声早一步为他带来了想收到的消息。

    他竖起耳朵，隐约可以听到风声中交杂着工程的噪音，除了声音特质与刚才在家中听到的类似，附近也没有其他类似的音源。只要顺着风的方向前进，应该就能回到家了。

    离去前，他抬头看了一眼二楼，但从紧闭的窗户中观察不出任何端倪。

    算了，没事也不会再来这一带了。

    包括那名男子的事，修闻也在当天回家後彻底抛在脑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