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钟鸣② (第1/1页)

    「第一百一十七天。」

    城市渐入郊区的景像，在自强号的行进间快速流动着。修闻一耳听着音档，另一耳则分神留意报站的广播。

    「明天是久违的自由日，虽然安迪只给了我两小时，但已经足够我迎接新生活了。不知道新房间的空间会有多大？会不会有其他室友？不管怎样，心一定可以b待在这自由吧！进去之後应该没有机会再录音了，无论未来谁会获得这一台录音笔，希望你听完之後，都能够好好珍惜现有的生活。」

    修闻按下终止键，看来这就是最後一则了。录完这一天之後，他去了警局、并且差点被抓到，好在两人能够重逢，否则彼此的人生都会通向不同的地狱。

    他将录音笔收起来，接着在熟悉的车站下了车。并照着之前记下的地址，抵达了画室老师新开的教室。时间正值下午班结束，下课的学生们陆续走出教室，看来换地方後可容纳的人数确实变多了。

    「老师，好久不见。」

    上次见面已是前一年的员工旅游，虽然仅是短暂重逢，却成为了与默凡重新联系的引子。一切就像是——

    「这世界上好像真的有所谓的命中注定。」

    修闻趁着老师收拾的时候，抒发起这阵子的感想。命定论正是一年多前老师对他说的，经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之後，他也觉得只有神秘力量能解释了。但老师以一脸不能理解的样子回应：「就算有命中注定这种事，还是需要努力才行。」

    他说完，便匆忙地开始搬画架，口中还喃喃地念着：「大教室的租金真的很高??你最近有没有考虑学画？」

    啊，房租的压力吧。

    修闻这才懂老师为何强调起了努力，他不是否定自己说过的话，而是不同阶段所获得的领悟也不一样。虽然这让想寻求认同的修闻有点寂寞。

    「我暂时没办法??现在没有工作。」

    「这样啊。所以你是想重新应徵模特儿吗？」

    「也不是??我有事想问。」修闻从纸袋中拿出素描本和画纸，并将两张以自己为题的作品摊在老师面前。「画作要怎麽保存b较好？」

    老师端详了一会儿，不自觉地念着默凡的名字。再看到来的人是修闻，他顿时明白两人的关联，发出「欸！」的一声，并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惊讶表情。

    修闻也没有想过该以什麽角度说明，两人只能面面相觑。

    「要用气泡布包起来。呃，在这之前盖一层无酸纸会更好??啊不对，只有一张纸的话??」老师强装镇定的後果，就是变得语无l次。最後还是问了他最在乎的事：「他最近过得好吗？」

    这个问题也不好回答。最终修闻为了避免说谎，便以一句模棱两可的「他在忙自己的事」让话题结束。

    老师收拾完教室後，从储藏室中找到了适合的画框，将只有单张图纸的作品放入固定。素描本的部分则打开到画着图的页面，放上一层无酸纸後，两人再分头用气泡布个别包起来。

    「这样放的话，可以保存超过七年吗？」修闻抚m0着包好的作品问。

    「温度跟Sh度控制好的话就没问题。」

    听到老师的话，修闻的视线垂了下来。即使再怎麽用心，他也没有自信能够完美地保管那麽久。七年，一旦中间出了点差池就完了。

    「如果你担心的话，也可以先放这边，我会二十四小时监控。」

    这样也只是将责任转嫁了而已。修闻最担心的状况，依然无法百分之百避免。

    「没关系，我平时也不住这，这样太麻烦你。」

    「还是你要乾脆来这里工作？」

    老师再次提议。这样的确可以随时确认画作状况，但模特儿的薪水太不稳定，而且修闻需要努力维系的，是情感层面的连结。於是，他打算再次婉拒老师的邀请。不过，老师此时却又补上了一句：

    「我朋友的画廊正在找艺术行政，没有相关经验也可以。我看你对这个领域好像蛮有兴趣的，要不要考虑试试？」

    修闻眨了眨眼。艺术行政——这个来自新世界的名词，不知道为什麽，似乎刚好落在心中最肥沃的土壤，很快地就长出了芽。

    ×××

    修闻回到家时，早已超过晚饭时间。餐桌上放着几盘用保鲜膜包裹着的菜肴，跟中午没有一道重复。修闻自行将之加热，一口饭搭配一口菜，再加上一点对未来的想像，不知不觉就将料理吃完了。说Ai可能太过浮夸，但修闻确确实实感受到，母亲是用什麽样的心情烹调。

    这时如果又说想离家的话，不知道母亲会不会感到悲伤。

    修闻碗洗到一半，穿着睡衣的母亲刚好走出了卧室。

    「你放着，我洗就好。」

    「没关系，已经差不多了。」

    虽然修闻这麽说，但母亲依然走到流理台边，用手指m0了m0洗好的盘子，以确认上面是不是残留着油渍。结果她什麽都没有说，只是cH0U了几张厨房纸巾，一件一件地将其擦乾後再放上碗盘架。

    「你接下来有什麽打算？」

    母亲直白地问了。原本以为会难以启齿，或者又需要用善意的谎言多争取时间，但修闻的心神出乎意料地平静。

    「有一个工作机会在外县市，我正在考虑要不要答应。」

    「喔。」母亲的情绪也没有任何波动。「你爸说，等他治疗结束之後，想一起出国走走。」

    修闻听到「一起」两字，想说指的是不是一家三口。但母亲马上否认：「我跟你爸两个啦！从你出生之後，我们就没有一起出去玩过了。你也不需要我担心了，接下来无论你想做什麽，就尽管去做，只要能平安、健康就够了。」

    母亲说完，将手擦乾後又回去了房间。

    「帮忙不要只帮一半嘛??」

    修闻念念有辞地将碗洗完，接着模仿刚才母亲擦拭的动作完成清理。

    这一刻，修闻终於明白，在探寻「什麽是幸福的」不是只有他一人，母亲也不断地在人生的轨迹上修正路径。

    ——换我出发了。

    修闻暗自喊话。无论答案要花多少的时间才能水落石出，这次都不会半途而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