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清盘（清水） (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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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思谌这一次离开俱乐部的时间，比上一次早。她在前台接了一杯椰子酸橙红茶菌，坐在等候区域，静默地喝完。俱乐部的地下室屏蔽手机信号。俱乐部的地上区域不屏蔽手机信号。等候区域的沙发款式不新。等候区域的光影，是能溶入窗外夜色的藏青调。俱乐部的一楼，原本被安排、被记载在公共日历中的活动，依旧在继续。接待只不过是将顾思谌导引到了另一个、与该活动同时存在的空间。

    那个匿名的互联网用户，还是将方淇曝光了。新闻营销号报道这位可怜的时间管理大师的措辞，让顾思谌忍俊不禁、在震惊与反感的同时憋不住笑。那个匿名的互联网用户，继续在她的个人主页更新她追踪方淇的记录。她还是去了方淇的地址，以此亲眼见证了方淇对她构思了多少谎言。顾思谌害怕这个互联网用户的性格，亦害怕她的精神状态、以及她窥伺其他人隐私时的不忌惮。她让该互联网用户在公开界面删除了顾思谌与她的聊天记录。

    方淇没有被怎样。他没死。他给顾思谌的电话号码发短信——顾思谌，故意，没有在这个渠道也拉黑他。给他留一条发泄的途径。亦给自己留一条监视他的渠道。

    方淇说：“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顾思谌不曾理会。方淇这么做，就说明方淇是一个被分手了还会sao扰人的垃圾。顾思谌叙述过分手理由。那个匿名的互联网用户，不久又有了新的恋人。在她的描述里，对方高贵、优渥、善良。

    顾思谌想，反正，她与她的恋人，大约，都不适合亦不可能成为我的恋人。

    分手使人轻松。顾思谌不在陌生的街区或危险的街区走夜路。白昼，一个人在学校周边出没时，她有时回头。她望不见跟踪她的人。这很好；尽管犯罪分子可能就在身边，然而，成为犯罪分子的侵害对象仍旧是小概率事件。就像，后来顾思谌不戴口罩、不勤洗手，也没有在奥密克戎之前哪怕一次感染全球流行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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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思谌是留学生。暑假，顾思谌回国。她找了一个地方居住，兼打工。

    顾思谌打工的地点是北平。她被安排，在一间律师事务所成为加塞的实习生。顾思谌不出生在北平。她亦不成长在北平。但，这个国的一切皆与北平有关。在律师事务所，顾思谌工作得不突出。她最大的优点是她洋话利索。

    有一天，律师事务所接了一个翻译急件。某有限公司正在清盘。需要被翻译的，是该公司的《章程细则》的几个章节。顾思谌的上级问顾思谌，能否能在子夜之前做完。

    “你翻译的，大抵是不会有什么错的。”顾思谌的上级说，“如果你今夜之前将翻译做完，你明天可以放假。不过，你必须把文件的翻译版打印出来，将纸质版送到三里屯的这里。”

    顾思谌停止进食她的罗森熬点与饭团。她扫了一眼。文件要翻译的部分有十几页，按照顾思谌通常的工作速度，她做完今天原定的活，再处理这个急件，需要到晚间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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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思谌在晚间十一点关了公司的灯。她背着书包，扫了共享单车，预备去三里屯。她上级给她的递交文件的地点，是一个开在陈旧商务楼底层的酒吧。路灯稀少。顾思谌锁车后转了几圈，才找到酒吧的入口。

    她对侍应生说：“我找一位莫如光女士。”

    “那个金头发的女士？”侍应生反问。“她喝醉了。你得等等，我去叫她。”

    待到侍应生归来，顾思谌的肩就被该金头发女士搭住了。该金头发女士有一个，正被她在另一侧搭着肩的，助手。助手说自己是露西·莫维希埃的司机。“我知道你是来送文件的。”司机说，“你的上级告诉我们，你有印着樱吹雪图样的书包。不过，你能不能陪我们去酒店？莫维希埃需要核查文件。你需要等待莫维希埃酒醒。”

    司机自我介绍道她叫莱恩。莱恩的面部轮廓白而浓，有一点混血模样。露西·莫维希埃被莱恩与顾思谌，分别掺着两侧身体，扶进车。莱恩给副驾驶位插上安全带插片。后座被完整留给顾思谌。酒店不远。

    莱恩用自己的房卡刷电梯。她从自己的衣服里掏出另一张房卡，让露西·莫维希埃进入她的房间。露西·莫维希埃揽着顾思谌的腰不放。莱恩把顾思谌往外拉。她压住门，对着一个有点惊讶的露西·莫维希埃摆手，将门合上。

    “我可以开车将你送回你家。”莱恩说，“莫维希埃之前在庆功宴。她被奇怪的人灌了。你可以把你在绿色通讯软件的联系方式留给我。如果，莫维希埃后续关于文件有要交流的事项，我们将如此联络你。”

    “还是你想留下？”莱恩询问，“大堂与酒廊吵闹，不方便我们讲话。我可以让你和我一起在我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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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思谌心道，露西·莫维希埃与莱恩，皆很不正常。倘若，她们关于工作，有什么需要交接，她们该联系顾思谌的、乃律师事务所正式员工的上级，或者联系顾思谌正在工作的律师事务所，而绝对不是直接找顾思谌这个实习生。露西·莫维希埃与顾思谌肢体接触的动作，色迷迷。顾思谌对性sao扰从来生不出任何好感。

    可，莱恩很漂亮。莱恩的衣服也很漂亮。挺拔、洁白而剪裁得当。美丽的人类，在顾思谌处，总是可以在被对待时被多允予一些宽容。

    “我想留下。”顾思谌回答，“不过，我需要休息。你是不是不能给我另外开一间房？”

    莱恩说：“我不能给你另外开一间房。”

    “那，我也不愿去你的房间。”顾思谌说，“我不是酒店的住客。倘若不是被你带着，我只能在酒店大堂。我想先去酒店的健身中心洗澡，或许再换一件舒适点的浴袍。我是否可以在健身中心用你的名字登记？我们可以约定一个地点，之后再讲话。”

    顾思谌的要求很过分。然而，莱恩答应。莱恩说她的全名是莱恩·阿泰尔，莱恩是雨，阿泰尔是星。她陪伴顾思谌乘电梯下楼，去酒店的健身中心。

    顾思谌问：“你们是那个公司的清算人？”

    “我不是任何公司的清算人。”莱恩回答，“我是露西·莫维希埃的一个秘书，碰巧在一些右侧通行的地区有驾驶证。其实，与那一系列公司有关的清算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从年初就开始。但，我们的进度有一点慢。”

    “露西·莫维希埃也不是清算人。”莱恩补充回答，“她不是那一系列公司的董事。她不是那一系列公司的股东。她也不在那一系列公司的《章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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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热水冲得清醒后，顾思谌恍然地意识到，将公司搞到清盘的人，未必乃公司的清算人。清算人通常来自公司内部。顾思谌尚不确定她之前听到的庆功宴是怎么回事。她换好浴袍、拖鞋，拎着书包与扎在书包上的运动鞋出来，以此询问莱恩。

    “有人死了。”莱恩说，“有人因此分到一杯莫维希埃不想要的羹。”

    顾思谌还是随莱恩去了她的房间。她坐在那个莱恩没有用过的第二张单人床上。她疑惑，莱恩为什么这么晚了还可以这样精神。“我睡过了啊。”莱恩说，“我之前没有在酒局。莫维希埃是被酒局的其他人开车送过去的。”

    顾思谌给自己设闹钟。她太困了，需要睡觉。她的书包里最贵重的除了手机就是电脑。凌晨五点，顾思谌醒来。她在莱恩的房间里用酒店的一次性牙具刷牙。莱恩在顾思谌入睡后，拉开了酒店房间的窗帘。现在，金色的阳光透过薄纱照进来。窗外是一座让顾思谌感觉疲惫与每日一次惊异的城。

    莱恩说：“你可以穿我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