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造营 (第1/1页)

    战争开始了，大家反而不像之前那般焦虑，不少人走上街，不顾禁令开始欢呼雀跃。报纸所宣扬的民族情节，所煽动的民族热情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上一次战争，他们把帝国打得落花流水，打得狗血淋头，打得闻风丧胆的英雄事迹还历历在目，他们所支付的巨额赔偿款也足以让人兴奋——如果这种好事能够再来一次，那兴许日子也能好过起来！

    这是一次场狂欢，

    人群的狂欢，民族的狂欢，信仰的狂欢。

    蛰虫与瑞颂还是呆在屋子里，蛰虫静静地坐在窗边，目光投向在街上舞蹈的人群，他不是很看政治报。瑞颂也不提及政治上的事情，他看到蛰虫眼底透着疑惑与不解——他不明白人们为什么欢呼，也不知道战争有什么好庆祝的。

    他的生活只有监狱和家两点一线，街上少年团的喇叭声进不了他的耳朵，监狱里所发的宣传册他从来没有翻过，下属与工作职员的饭局他很少出席。

    他真的很像一座孤岛。

    透过玻璃窗的狂欢还在持续，一双手却从后怀抱过来。

    “别看了，去睡觉吧。”瑞颂轻声细语的讲到。

    “……嗯好。”蛰虫已经习惯了执行。

    可是哪怕是这样一座孤岛，他的内心也隐隐感受到了什么，愈发的不安起来。

    天气明显阴沉下来了，灰暗的空中偶尔有几只乌鸦飞过。战争持续两年了。

    一批批年轻的bate与alpha被送上战场，杳无音信，火车拖着一箱箱的人和物资运往前线，城市里也不时会掉落几颗弹药，闹得人心惶惶。

    渐渐的，人们竟然也习惯了。

    炸弹在一边爆炸，人在另一半冷静的做自己的事情。

    可是生活更加艰难了些，大家的热情不知什么时候散去，他们有时也会在老旧酒馆里畅聊以往的快活日子：硬要说，和平的时光并没有好到哪里去，但着着实实会被现在的惨状美化。

    许多人家已经连面包都吃不起了。

    可尽管如此，他们也不能接受战争以和解的方式提前结束。

    自从把手头的钱都消费完后，蛰虫已经许久没见过现金了，不是因为他不出门购物，而是街道上的人们真的不再使用货币了。

    商铺，是已经见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国家补贴的供应站，但一个家庭只有几十克的干粮又怎么够呢？物资换物资的情况常见起来，药物等稀缺资源更是在黑市哄抬到了天价。

    蛰虫的工作再次忙了起来。

    每日都会有间谍卧底被送进审讯室，而作为典狱长的蛰虫自然要在这犯人的管理和医疗上面下功夫，和伊丽莎白完成对接还是小事，他很想找伊丽莎白聊聊，叫她让手下下手轻些。

    可他是不会说的，这话在伊丽莎白的耳朵里只会当做为犯人们的求情，这位alpha的神经异常紧张，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让她打足精神。

    到时候办事不成反而惹上一身sao。

    薪水开始缩减了。

    哪怕有勒林雄厚的遗产做底气，自己也积累了不少财产，但日益萧条的社会还是让蛰虫心慌慌。

    瑞颂也宅在屋里，顶多去供应站领取物资，蛰虫依靠监狱里的堂食，不必为食物多cao心，尽管监狱的食物补贴也大幅缩减，但至少可以糊口。

    阿舍尔停学了。

    与此同时，根据上级的指示，蛰虫调职了，他奉命前往另一座专门收押犯人的改造营里，住到了改造营附近的别墅里——当然是带上了他的家人。

    蛰虫为阿舍尔请了家教老师。

    家教老师简直是把古板写在了脸上，他的金丝眼镜是时刻挂在鼻梁上的，让人不禁联想：他睡觉时，脸上也戴着眼镜吗？

    不出一个月，阿舍尔的房间变得怪诡起来，瑞颂进去的时候心脏差点停跳。

    房间里面贴满了各式各样的政治宣传海报，书籍也多半关乎历史政治，那些夸大的标语配上福尔马林里面怪异的各类器官藏品，再加上昏暗的灯光，足够让人心惊rou跳。

    残缺的肢体与政治宣传，他早在战争里见过，但是他不能接受这些玩意出现在儿子的卧室里！

    “爸爸，你在做什么？”阿舍尔稍显嘶哑的声音在后头响起。

    瑞颂转过头，直视阿舍尔的目光——那双黑色眸子里没有一个青少年应有的阳光，而是一种诡异的冰冷。

    “就是来看看，我听到楼上有动静。”瑞颂丢下一句解释就离开了，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找老师好好谈谈。

    “先生，我的教育方式是没有问题的，如果您觉得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与我的雇主商谈。”老先生讲话缓慢，就像一具老干尸，“也就是您的那位omega配偶。”

    在家教老师，以及这栋别墅的所有佣人眼里，他们都看到这个alpha整日呆在别墅里，都看到那位omega每日都去往改造营。

    也看到一些官员政要前往别墅时，都是优先向这位omega问好，而那位alpha在大部分时候在旁边，像个陪衬。

    老先生收拾好课本，向这间屋子的男主人之一微微鞠躬，随后移动脚步走出别墅，骑上与他一样老态的自行车，听听框框地骑走了。

    瑞颂用锤头锤击一下桌子，把身边路过的穿着灰色衣服的佣人吓了一跳。

    等到吃过晚饭，瑞颂同蛰虫一齐散步时，他开口了：“你进去过阿舍尔的房间吗？”

    果不其然，蛰虫摇头。

    “……你应当抽时间去看一眼。”瑞颂看向改造营地方向，他面露疑色，“这个改造营，是什么时候建的？”

    “几十年前就有了。”蛰虫回答，他带着淡淡的忧伤，望向小山坡上的野生向日葵。“有人告诉我，我小时候和mama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

    “嗯？”瑞颂猛地扭头，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蛰虫讲述他的血亲。“那，她呢？”

    “死了，很早就死了。”蛰虫双手插兜，脸上是如湖面般的平静，没有一丝丝的忧伤。接着他苦笑一下，补充说道，“我连她长什么样子都记不得了。”

    “连，照片都没有吗？”瑞颂认为这应该是个悲伤的话题——尽管他没有在蛰虫的脸上看到一丝悲伤。可是，他确确实实看到蛰虫红润的眼眶。

    “……”蛰虫沉默了，时间在此刻停滞，过了好一会，他才吐出句话，“……没有。”

    他们走了一会，蛰虫突然停下脚步。

    远处，是从改造营传来的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