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以相宣_第廿九回 恻隐心雨中行妙策 离愁意池畔话真情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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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廿九回 恻隐心雨中行妙策 离愁意池畔话真情 (第4/4页)

宣听言放下心来,就要领刘瑜入门,刘瑜回身向六子深深一揖作谢,倒教六子郝然挠了挠头,嘻嘻傻笑。

    久宣领刘瑜往北院角落去,几年前此处此间走过火,加上晦暗偏僻,修好後亦甚少用到,而两个月前越王将丹菂赠与久宣,从未要回,久宣便将此处一角搭成小小马厩,用来安置丹菂。马厩旁另有小屋,平日存放马草所用,招弟早已受久宣吩咐,稍作收拾,教刘瑜暂时藏身。刘瑜感激涕零,跪地叩首,久宣则冷冷说道:「此非长久之计,只解燃眉之急,我此时尚不便与你多说,你且藏好,待会儿教招弟与你送些吃食。切记,绝不可被人见到。」

    说罢就领招弟回西楼去,临走不忘在门上上了把锁。过了欣馆,招弟才低声问道:「公子,方才那是何人?三娘、三娘知道此事麽?」久宣摇首低叹,道:「我尚未想好如何与她交代,你先不要出声,若出了甚麽事情,就全然推到我头上来,你只装作毫不知情就是,不必受此连累。」

    招弟不禁担忧,要知丹景楼第一大罪,便是瞒骗香娘,若真事发,非同小可。只见久宣回房拿上账本,自顾往主楼去了,几日未在,今夜应酬自少不了。所幸雨夜人不甚多,晚些只吃些糕点、饮完醒酒汤,尚可从容应付。然而到得深夜,还是教人灌了个半醉,摇摇晃晃回到西楼,已懒得去想刘瑜。早前一时焦急将他偷运回来,之後怎办,却是一筹莫展。正要回房,却见暗处一道人影,仔细看去,原来是银杞,独个坐在楼梯之前。

    久宣过去叱道:「落雨满地泥泞,休弄脏衣服,赶忙起来!」银杞垂着头站起身来,久宣晃了晃脑袋,清醒几分,才缓过语气问他作甚。银杞轻叹道:「本是来找先生,可是他与知砚哥正谈话,便未打扰。」

    今夜西楼甚冷清,文染、玉安皆出堂去了,而窈斋来得贵客,青衣领宋榷在那处与寒川唱和接待,羲容则去了?社诗会。从前?社也不请他,据说今个是萧绿濡主意,非要羲容同去。久宣半醺之下,扯起银杞就往楼上走,到得子素门外,只见房门虚掩,听得人声,果真是他与知砚讲苏州话。

    久宣听不明白,银杞耳濡目染懂得几句,登时一愣,原来两人恰恰就在讲他,连忙拉住久宣,不许他敲门。屋内两人对坐煮茶,知砚轻咳了声,子素为他斟满一杯温茶,送入手心,教他暖着。知砚饮了,叹道:「楼里谁人不知他心中有你,你装傻又能装到几时?」子素淡然道:「不过两年交情,算得甚麽?」

    门外银杞听了,心底不是滋味,久宣见他神情伤心,不好贸进,便也陪他安静立着。知砚又道:「即便不是爱慕之心,也有师生之情。他待你如是,你待他难道不是?」

    子素漠然一嗤,却道:「此地谈何师生情?皆不过一场荒唐笑话。是假不真,他演得快活,我已厌了。」知砚还待再说,子素续道:「况且银杞资质平平,不过如此,若真以我为师,也觉扫脸。」

    知砚苦笑道:「全京师恐怕独你一人,会说银杞不过如此。」

    久宣虽不知二人所言何事,但见银杞听得两眼含泪,心下猜到几分。里面又说几句,知砚再三问道:「你待银杞,当真如此淡薄?若知你心,他也好安心赎身。」子素默然片刻,才道:「不瞒知砚,我家中有双弟妹,同他一般年纪。两年以来,我当银杞弟弟一样,不过是思亲心切,借他寄托几分罢了。从来就是错付,论甚麽心情?」

    话说至此,门外隐隐听得细微脚步声,渐行渐远,知砚瞥向房门一眼,长长叹道:「他走了,你可如意?」

    原来子素早知银杞守在楼下,与知砚约好,若他上楼,便故意说那些话与他听。子素亦是一叹,蹙起眉头,轻道:「我於银杞是祸非福,断其念想,不过早晚。」知砚问道:「他念想断了,你念想何如?」子素道:「戴罪之身,何来念想?与他两年交情,已是天赐。」知砚仍摇首道:「他随那叶承去,不见得就会好过。」

    子素自顾斟茶不语,许久才垂着眼眸,幽幽回道:「哪里也比这里好。」

    庭中银杞小跑而出,已至池塘亭中,久宣迷迷糊糊追随而来,受晚风一吹、微雨一凉,好歹是醒了酒,忙问道:「银杞,怎了?他们说了甚麽?」

    霎时只见银杞潸然落泪,哽咽道:「先生说、说我不过如此,说我与他不过如此,说、说……」久宣一惊,牵他一同坐於亭边,柔声道:「子素怎会如此说话,或许别有因由。」

    银杞哭得伤心,半晌才缓过几分心绪,稳住气息,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先生面上冷淡,心底却从来不是淡漠之人,想必是知道我在门外,故意说与我听。」久宣笑笑,道:「傻银儿,那你还哭甚麽?」银杞擦着眼泪,揉得双眼发红发痛,徐徐道:「久宣哥,实话与你讲,我本已定下心意,不要随叶公子去,要在此陪他伴他。卖身卖笑又如何?终老一生又如何?同是天涯沦落人,我若能伴着先生,教他偶尔舒坦些许,我心甘情愿!然而、然而,他若一心要我离去……」话说至此,眼泪又复雨下,伤心续道:「若我留下,只为他徒添悲伤、教他自责自咎,我又岂非罪过?」久宣无言以对,银杞满心只有子素,子素又何尝不在乎他?两颗真心,万般奈何。

    池边一阵水声,两人看去,原是春大王路过,又来撩拨莲生,拍了几下水面,见莲生缓缓游来,呲牙低吼了声,扭头自顾自朝西去了。银杞知牠是去寻子素,心底生羡,苦笑道:「我还不如大王,可以常伴先生。」

    久宣亦觉感慨难过,可惜子素之事,实在是他力不能及。就连越王,几年下来,也探不得多少消息。只知从前子素惦记旧日未婚妻子安危,靠着一丝念想苟活,去年越王千方百计,只为他寻得先帝殉葬嫔妃名单。那时久宣为他带来,读罢就烧了,问他如何,却道不知,想来并无白氏之名,则不知此人究竟是否还在宫中,如今又是甚麽处境。久宣尚自思索,忽闻银杞颓然叹道:「我只求先生安心,倘若我去,他能得安然,我便遂了他愿罢。」

    昨日曾听子素说道,银杞念着他时,是非轻重也要糊涂。眼前果真见银杞句句不离子素,只惦念他心情,不论自己福祸,想了一想,便道:「银杞,你且听我说句道理。丹景楼再风光也罢,终究下贱之地。男妓赎身绝无仅有,我熟知叶承此人,处事待物,确实可堪托付。而你正年少,更是难得机遇,哪怕他日离开叶承,也自有你生存之道。」

    说着深深一叹,信手扫去栏杆落叶,看它飘飘荡荡坠入池中,才续道:「至於子素,他所处困境,犹如一局死棋,四面楚歌,无有解法。而你正立上风,处处生机,何必为那一枰死局、画地为牢,将你此生少年飞光,尽付半世樽前风月?」罢了稍停,又附一句道:「子素必也想得透彻,才不愿你错失良机。」

    银杞听罢,不再言语,久宣见雨也停了,便拉他起身,要送回磬院去。到得院外,银杞苦笑一声,细声问道:「若我走了,他朝想念先生时,能否回来看他?」久宣温柔笑道:「嘘,我悄悄放你进来。」

    久宣眼看银杞回房,才转身离去,又想现在清醒得很,索性往北院去。早些回楼之前曾唤招弟送水过来,估摸那刘瑜尚未睡下,便来问问他话。到得屋外,门上锁头不见,想来招弟还在此处,便推门唤道:「招弟且去歇下,我有话问他。」

    孰料招弟虽然在此,却不止他与刘瑜两个。只见招弟跪在地上,不敢回头,刘瑜亦跪坐在旁,颤颤发抖。而两人身前,赫然站着缃尹、檀风两位师傅!缃尹哼笑一声,冷冷道:「巧了,久宣,我也有话问你。」久宣猛地顿足抬头,眼见事情败露,惊愕不已。不知後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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