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殊眼皮都不抬，就问跪在那的人说：知道自己什么罪名吗? (第1/1页)

    燕殊的审讯室是很有名的，据说他曾活活扒过一个犯人的皮，又剪过人家舌头，还将人用一千根银针扎死。

    他的审讯室就像十八层地狱一样，走进来的很难完整地走出去。

    别人见了他，都惊恐地喊一句燕堂主好，然后跟烟一样溜开了。

    他曾经接待过这样一位特别的客人。

    一位外门子弟，大约十四岁，银白的蓬莱道袍很脏，但面容还算干净，眼神冷峻，浑身上下一副刺头叛逆的气质。

    燕殊眼皮都不抬，就问跪在那的人说：“知道自己什么罪名吗？”

    他本以为这人性格应该高傲些，谁知却相当懂得隐忍，平静地答道：“毁坏宗门高阶法器一件。”

    “还有呢？”

    “与一位师兄私自斗殴。”

    燕殊拿起一旁趁手的鞭子，命令道：“衣服脱了。”

    他默默地褪去上衣，露出带着淤青的后背，十四岁的少年看上去还有些瘦，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

    “啪！”

    燕殊一挥鞭就是毫不留情的，他的声音机械般地说：“毁坏宗门法器，刑鞭一百。对同门私下斗殴下了重手，禁闭两周，你可知错？”

    少年额间冒出冷汗，但语气还算平稳：“弟子多谢燕堂主宽容大量。”

    到最后这位外门弟子被抽打的几乎昏迷，却能忍住一句痛也不喊。

    燕殊当然能感知出这人修为不过筑基，这个阶段的修行者也只有体魄比寻常人强上许多，就算皮糙rou厚也遭不住他这法器的鞭打一百下。

    叫人把他拉出去关禁闭后，他才瞥向先前的名册上找到了名字。

    宁昭。

    “又是老地方。”

    燕殊的审讯室昏暗阴冷，右边排列着十八种刑具，左边烤着火苗。

    燕殊正蹲下身帮他取出那些钢珠，宁昭轻轻地呻吟着，白色的浊精不断从里面流出，在腿间成了小水滩。

    用手指和清水帮他清理完了之后，燕殊伸手拿出了同样的鞭子，对宁昭说：“知道这根鞭子的真实功效吗？”

    深紫色的鞭身还带着倒刺，一鞭就能让大部分人痛不欲生。

    “我之前就告诉你，他还是想你活着的。只不过要付出的代价是你毕生的修为。”

    宁昭握紧拳头，指甲把rou掐出血丝，死死地盯着那根鞭子。

    “不错，它其实是个法器，名为断神，断的就是修行者的五经六脉，从此以后变回凡人，经脉寸断，再无重新修行的可能。”

    对于修行者来说，又有什么是比修为更加重要的呢？

    眼下宁昭金丹后期，距离元婴不过两三年时间就可突破。对于世界上大部分的修行者来说，这断的不止是修行的前途，还是他们的命啊！

    燕殊见过不少这样的人，他前几天刚废了一个土灵根的金丹强者，这人直接当场夺刀自裁，从此不愿苟活于世。

    能修炼到金丹期的修行者无一不是仙门有名气的存在，士可杀不可辱，宁愿以死明志，保全自己仅剩的那点尊严。

    更何况眼前的可是蓬莱的天之骄子，如此年轻……

    “燕堂主可是在担忧我有寻死之志？”宁昭咳嗽几声，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在这间只有死亡气息的审讯室里显得格格不入，气氛一凝。

    “还请堂主放心，我本就是贱命一条，以前披着少宗主的外壳罢了，还是能够腆着脸面苟活下去的。”

    若是寻常人一朝从如此高位跌落成废人，恐怕早已神智崩溃，心生郁结。

    “我的母亲是个妓女，我从小就是受人白眼的娼妓之子。那些名门世家，谁又真的拿我当少宗主看待？不过自欺欺人罢了。”他平淡地说出这些话，又反问道：“反倒是燕堂主，从我入门开始，挨过你的鞭子，被你的毒蛇咬过，关过禁闭。我最惨的时候你都见过。怎么还对我少宗主的身份尊重起来了？”

    燕殊目光深邃地看着宁昭，他当然不会说，宁昭十六岁后，他就被杨璟之派去监视过宁昭长达两年。在这两年时间里，宁昭的生活习惯，他的喜好，他的想法，他都了如指掌，更能看出他的品性。

    他知道宁昭被人污蔑时会如何反击，知道在绝境之下是什么样子，又被这种坚韧不拔的生命力深深吸引。

    这位少宗主从来都把自己当作野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最后，他还是那句话：“少宗主，多有得罪。”

    断神鞭挥动时穿透了空气，仅是一鞭就发出了爆裂的声音，宁昭吐出一口血。

    撕心裂肺的痛从后背传来，宁昭的耳鸣嗡嗡作响，体内的灵力开始变得枯萎，从所未有的虚弱感席卷全身。

    两鞭，三鞭……

    直到最后一丝灵力都干涸了，他伤痕累累地倒在地上，只能勉强把脸侧过去喘个气。

    燕殊在他周遭施了阵法，这是为了取出他体内的宝物用的。

    这个宝物的来历宁昭并不清楚，实际上杨璟之也从未解释过。不过既然他还要如此费尽心思得到它，那想来是别人封印在他体内的。

    阵法散发出幽幽的蓝光，只见宁昭腹部的蝴蝶纹灿灿如生，化为圆形，一颗泛着冷光的银白色珠子就从被吸了出来。

    “这就是传说中的苍渺珠。”燕殊说，“传闻中由北青狼一族守护万年，其功效吸纳天地之气稳定心神。对于教主来说，此物可降渡劫时的心魔，平稳进入炼虚境界。等教主真的成了一个炼虚期的魔修，我们统一仙门就指日可待。”

    宁昭虚弱道：“北青狼的镇族之宝怎么会在我这里？”

    “北青狼一族在几十年前就被灭族了。”燕殊的语气里也有几分唏嘘，“你若是想知道真相，我送你离开这里后，回樱城吧，不要再回蓬莱了。”

    “我听闻如今凡间是太平盛世，樱城也日渐繁华，不知还有几分过去的影子。想来谋个差事是不难的。”宁昭想到这，就笑了，尽管淡淡的，这是他这么久以来唯一一次真情实意地笑，在燕殊面前。

    燕殊又拿出帕子给他擦去嘴角的血，断神是不会对凡人的身体造成伤害的，如今经脉寸断，修为皆废，背后属于断神的鞭痕也就自动消失了。

    他从袖中拿出一个令牌，上面刻着一个“隼”字，交给了宁昭。

    蓬莱宗有四堂八峰，其中四堂以春鹤、夏燕、秋雀、冬隼命名，四位堂主掌管着蓬莱宗不同领域的事务。八座山峰则有自己的峰主，负责蓬莱子弟的培养和修炼。

    这枚令牌正是掌管刑法之事的冬隼堂的所属令牌，燕殊说：“遇到了紧急的事就捏碎令牌，离你最近的人会去联络你。”

    宁昭被他扶了起来，呵呵一笑：“燕堂主这是把私藏的东西都给我了，待我不薄啊。”

    “少宗主客气。”燕殊说，“我送你下山吧。”

    谁知宁昭顺着他的手臂抱住了他，说：“谢谢你，我说真的。”

    燕殊刚想说什么，却感到肩膀上的衣料湿了，另只手也不知道该轻拍宁昭的背还是如何，竟是手足无措起来。

    到最后两人就在山脚分别了，宁昭没有回头，燕殊凝视他背影片刻，也转身离去，冬隼堂的人会替他隐去踪迹。

    他整理了一下衣物，现在要准备去跟教主复命。

    杨璟之大抵也是刚回来不久，他身上全是血，但燕殊知道是别人的，不知道这次又杀了谁。

    “教主，苍渺珠已取到。”燕殊将那珍珠般银白的珠子双手递了上去。

    杨璟之“啧”了一声，拿着那珠子打量了会，里面干净的能量仿佛让他体内沸腾的魔气安静了一会。

    “他走了？”

    “走了。”燕殊答。

    “走了就好。”杨璟之自言自语道，“要是再被我见到，不知道能不能忍住不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