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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捕蛇者(终) (第3/6页)

还是没有勇气抬手,只是低声服软道,“你这样压着,我这把病骨头可就要散架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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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阿和乖,先松手好不好?”见人没应,他又捏了个自以为温和的语气,继续耐心劝道,“往后做英雄的机会多的是,阿和也不必执着于……”

    “少自欺欺人了!你就是觉得我没用,觉得我不配!”他终于绝望,“呵,郭奉孝,你当真知道我想要什么吗?”

    他脱力,松开了手,自嘲地笑了笑,向后跌去。

    方才为止,他都天真地认为自己终于有资格能站在他身侧,终于成为那个可以同道而行的并肩之人。他迫切地想从他的眼中探寻一点能推翻这一可怕猜想的可能——但是为什么,为什么,那个人的眼中什么都没有。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可笑。

    自始至终,郭奉孝都没有真正将他放在眼里;而他也从不曾成为那个被选择的人。

    他不信任他,从不曾信任过他。

    只要给点希望就摇尾乞怜,在郭嘉眼中,自己大概就是这样的可悲可笑之人吧。

    守在后方的荀彧扶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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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神的兰香从掠过鼻底,理智稍稍被唤起,他发觉自己栽进了荀彧的怀里,挣扎着起身,又被人禁锢在身侧。

    环在腰上的力紧了两分,他的呼吸一滞,却再没有力气将人推开。

    跟着两人走到这一步是为了什么?若他真的是一个贪生怕死之人,会像这样下决心义无反顾地主动赴死吗?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不选择自己呢?为什么他们不相信自己呢?

    郭嘉也好,荀彧也是……或许他们三人从来没有走上过同一条道。

    自始至终,只有他一人,还在一意孤行。

    ----

    棋盘被撞翻,黑子白子搅和在一起,散了一地。

    风掀倒杯盏,茶与酒在案面上晕开,一片狼藉;算筹被衣袍卷落,坠到地上,致使其中一根断成了两截——真奇怪,明明一切都在向着错误的方向发展,但结局却没有任何改变。

    被水沾湿的衣摆似有千钧重,郭嘉费了好大的力才勉强从案上支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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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面无血色,案上的白瓷盏都不及他的脸色苍白。

    本想说点什么挽回,但阿和的情绪非常不稳定,现在他多说的每一个字,都可能成为激发新矛盾的导火线。

    他抿了抿唇,发觉喉间不知何时泛上了些许腥甜,像是有小虫密密地啃噬,撕咬处开始微微渗血。他心道不好,忙腾出一只手捂住了嘴,夺门而出。

    天上的云已经沉沉地压了下来,天色比夜更黯淡。

    他还未来得及冲出院外,便开始抑制不住地疯狂咳嗽:“咳,咳咳咳,咳咳!”

    胸口就好像是被什么撕裂一般疼。他死死咬住唇,尽力止住下一波咳嗽,趔趄着扶墙走出前院。

    “咳,咳咳。”他不可置信地抬起微微发颤的手,垂眸看看掌心触目惊心的红,一时间晃了神。

    落雨了。

    没力气再往前迈,他只得随便挑了檐下某个勉强能避雨的逼仄角落,脱力般地顺着墙面滑坐在了地上。

    只有一无所有,才会义无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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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而,要想成为英雄,就得先失去一切。

    他从不曾惜命,且时常以无心无情之人自居:所以他也想当然地认为,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值得自己在意——可事实真是如此吗?他真的能做到不在乎任何事吗?

    脑袋混沌一片,别说思考了,他甚至连这雨声都快要听不清。

    恍惚间看到雨幕中有一青衣的少年,举着伞缓步向他走来,就如先前在学宫的时日一般。

    眼前是二人在雨中打闹的模样。

    他曾以伞面太小容不下二人这一拙劣的借口为由,借机将人揽至自己身侧。阿和的身子敏感,受不住他暗戳戳的折腾,于是想要挣开。

    伞在争执中落到地上,雨水打湿了那人半长的的发……

    他记得那是他第一次吻他。

    混着雨腥和铁锈味的潮湿粘腻的吻,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却依然令人记忆犹新。

    啊,啊……被雨水洗过的血色明珠,世间任何的玉石珠砾都无法与之媲美的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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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合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后又缓缓睁开。

    春梦已醒,眼前什么都没有,不论喊多少遍,那人也不会再来——而亲手造成这一切的人,恰好是他自己。

    空气中弥漫着的雨腥味激着神经,让他的神智稍稍有些恢复,可是此刻,他却希望自己醉得更彻底。

    阿和啊……阿和……

    若是有酒就好了,醉了的话,便什么都不用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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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和,你还好吗?”郭嘉走后,荀彧吩咐下人去冲安神的药茶,又将人安置好,为他点了安神香,在人身侧落座。

    兰香侵略了他四围的空气,将人禁锢其中。

    他们三人表面还在维持一种诡异的平衡,可事实上,这段扭曲的关系其实早已处在崩解边缘。

    “……”贾诩垂眸,沉默地看着一片狼籍的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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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奉孝没有错,他贾文和的确只是一个利己之人。

    贤能之才,救世之主,神谋鬼策,辟雍三贤……众人一边纷纷笑赞,一边伸手,将三个无辜之人推向崖边。

    所谓英雄,不就是被那些贪生怕死的胆小羔羊推上风口浪尖的,乱世的祭品吗?

    无谓的牺牲得不到任何感激,那些人仅仅是想看到自己期望的结局而已,若是走错一步,他们便注定沦为被尘灰掩埋的败者。

    不过,这一切于他,只是无足轻重的小事。

    他贾文和向来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他只是……也罢,众人皆醉,他又何苦去做那唯一的清醒者?

    外头开始落雨,那神出鬼没之人却又一次不知去处。

    荀彧望望窗外的雨势,欲起身关窗,却被贾诩轻轻拽住衣袖,“学长,我去找他吧。奉孝身子不好,淋雨染上风寒就不好了。”

    “奉孝又不是贪玩的稚龄孩童,他这般聪颖,怎么会傻傻在外头淋雨。”他着实没料到文和会说这种话,俯身浅笑着抚了抚眼前人额上的散发,安抚道,“不必担心,我方才已经吩咐人去寻他了。”

    浑圆饱满的玉珠,毫不惜命;琅琅砸在窗棂边,摔得四分五裂,尸骨无存。

    镂空花窗外熟成的杏子不堪雨珠的冲撞,坠到地上,向前翻滚两下,最终跌进了雨幕里。

    残余的一点红,如针一般直直扎进了他的眼。

    “还好吗?身体不适的话我去喊医师看诊。”荀彧递来药茶,伸手探探他额上的温度,“我自小与奉孝相识……他如此态度,定然是有自己的考量,不过他向来不擅长表露……”

    后面的声音听不清了,他只记得被派去寻人的仆从慌张闯进来,紧接着雨声便一股脑儿倾倒进屋里,潮湿黏腻的雨腥同兰香搅在一起,侵蚀了他的神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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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壶关之役将近,这大病初愈的肺痨鬼竟又一次瞒着学长把他骗了出来。

    正值日落时分,朱墨不知被何人打翻,洒了半边天,也冲散了午后的暑气。

    郭嘉领着他在前面走,风将宽大的衣袍卷得猎猎响,裹在衣袍里的单薄身骨要比地上颀长的影来得更瘦削。

    风扯下身畔古木上的几片残叶,将其抛卷到天上,想为天火助燃。

    听得一声悲鸣,他下意识抬眼,恰好望见天边飞来三只雁,如蛾般扑进天火,燃作一粒粒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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