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嚼慢咽_Cater28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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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ater28 (第1/1页)

    与陈宗虔关系密切的朋友知道他曾有个恐高的毛病,但后来也能正常搭载飞机出差,或乘坐电梯到28楼的办公室。他住的地方很高,客厅有扇大落地窗……仿佛这毛病好了,不再影响他正常生活。

    只有陈宗虔自己清楚病仍是病,是轻易好不了的。每每经受到失重感觉,他都格外紧张难过,身心倍受折磨。

    这病不是天生就有,而是某时某事发生后,他走进无可挽回的歧途,病是惩罚。

    人的记忆很奇妙,有些话刚到嘴边就能忘干净,而有些事再过几年十年也忘不了。如离别、生死种种,记太清就无法释怀,不释怀就最痛苦,清缘禅师说他是痴人。

    痴人啊,才会有那么多迷执,有那么多恐惧和痛苦。

    正如现在,陈宗虔站还没走,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不祥——铁皮砸落在地的声音。

    那刻的世界变得颠倒反常,人的血液应该不是冷的,但陈宗虔浑身冷得要命。他像被生生拽回了当初,有人松开他的手摔得粉身碎骨。不同的是今天他在地下,视角变得更近也更直观。

    三楼不算高,楼下支起的小遮阳棚还稍稍托了徐桥川一把,让他摔得没有太重。他没彻底昏死过去,还留有一点意识。他想,应该和卢小芸不一样。

    三三两两的人朝自己靠来,还有人托住了他的脸。徐桥川瞳孔涣散,什么都看不分明,仅能靠感知分辨。

    身上有徐建打出来的伤、螺丝刀刺出来的血洞、钢筋支架划开的口子……骨头应该也断了,徐桥川有点麻木。与这些痛相比,被人触碰都不算什么。

    但他还是说:“别碰我。”

    徐桥川呼吸又浅又慢,像缕将断未断的薄丝。这具疲惫的身体再没丁点力气,做不出任何推拒与反抗。

    他只出气音,话根本没有让人听清。徐桥川眨着眼,困得将要睡去,也就无所谓什么是人抓着自己,是什么人在哭。

    徐建看到满身是血的人被拖进急救车,很快人和车都消失了,留警报声还让他如在梦中。螺丝刀掉在地上,徐建看着黏稠的血迹,躬身开始剧烈呕吐。他只想教训下徐桥川,当爹的教训小鬼不是理所应当?徐建猛然记起那个野种和自己再没关系,他不是徐桥川亲爹,他是个杀人犯。

    从隔壁屋顶爬上去,再攀着阳台爬进出租屋,徐建这么潜入室内,再想从原路逃跑已做不到了。疯癫劲已过,头脑仍然迟钝不灵敏,他想不明自己在干什么。

    门还敞着,徐桥川进来时没关上,他想从那离开。

    可刚走不过几步,几个警察就破门而入,徐建几乎瞬间被制服在地。两手反剪在后,一副冰冷的铐子将他锁住,徐建踉跄着被押往楼下警车。

    “不是,错了……他自己跳下去的,我是冤的!”徐建忽然想明白了眼下情况,和以往闹事偷窃不同,杀人这顶帽子够他吃很多年牢饭,“想报复我,自己跳下去的,你们放了我吧……”

    冤不冤都得看证据说话,哪能随意放人?徐建身侧那位警官被疯言疯语吵得脑仁生疼,随口说:“那他为什么要报复你?”

    徐建忽然顿在原地,他答不上来。

    除了律所,陈宗虔这些年去得最多的就是慈宁医院,对这儿比住的小区还熟悉。明明已经这么熟悉了,但还是不可遏制地感到恐惧。

    徐桥川送进抢救室时意识很模糊,他肋骨断了一根,浑身大小伤口无数。腰间一道最深最重,送来时锐器还嵌在rou里。

    他半垂眼睛,模样很脆弱可怜,给他清理伤口也没反应。徐桥川被诊出轻微脑震荡,医生也不敢随意给他打麻药,就这么缝了十二针。

    缝针时徐桥川才真正有了点反应,茫地然看着眼前,下意识偏头正巧撞上陈宗虔的眼。像在一瞬间忘记这个人名字,徐桥川不知该怎么称呼他,总不能叫哥哥吧。

    不想用这个称谓,徐桥川忽然掉了眼泪。他被开水泼过后就不会再痛哭,连啜泣也少有。但眼泪控制不住,蓄满了会从眼眶流出。徐桥川哭起来没有声音,泪水会一直缓慢地流下,直至枯竭。

    手被陈宗虔握着,握得很紧,徐桥川还是没有力气抽开。他想还好是陈宗虔,不是另外的什么人,没有让他不喜欢。

    陈宗虔在他手里塞了东西,四四方方的一块,带着点人身的温度,攥久了能感觉出本质微凉。这玉滑腻不留手,凭他现在这副状态根本握不住,是陈宗虔带着他拿好。

    徐桥川感觉那人好像亲在自己手背,唇跟握在掌心的东西一样微凉,他没生发厌恶之心,因为那点微弱的触感跟蝴蝶一样飞走了。

    他喜欢蝴蝶,希望蝴蝶能在手上多留一刻。话说不出口,他看到陈宗虔握着那只手贴在自己眉心,姿态看着像祈祷又像忏悔,模样很虔诚。

    处理完一切,徐桥川被转入病房观察。他短暂地睡了一觉,但很快因头痛苏醒。陈宗虔守在旁边,能感受到他任何动静。

    “恶心想吐是吗?脑震荡是会这样。”陈宗虔扶他从床上起身。

    徐桥川胸前绑了肋骨固定带,上半身动作不灵便,被人搀起时忽然松了劲,人直直扎进了陈宗虔怀里。

    听到他抽了口气,怕是撞了头上的伤。陈宗虔担忧地托起徐桥川脑袋,摸得皮肤guntang。吃过药也没退烧,陈宗虔叹了口气,手在他额头上贴了会儿。

    徐桥川没有任何反应,既不说话也无动作,仔细一看竟是贴着自己的手睡着了,让陈宗虔看得满心酸涩。

    抱了他一会儿,陈宗虔算着他实际年龄也有二十岁了,为什么二十岁的身体还是这么瘦削青涩?徐桥川骨架很小,还跟没长开的少年似的。

    “小孩。”陈宗虔垂眸看着他,知道人睡过去什么也不会听到,遂让行为放肆了些。拨开徐桥川额前汗湿淋漓的发,陈宗虔将那张脸看得更清,很乖,也很可怜。在眉心留了个吻,他们额头相抵地靠了会儿。

    “对不起,我又做错了,对不起……”陈宗虔反复给他道歉,徐桥川动了动,仍未苏醒回神,只有一点微弱的呼吸声。忏悔完,陈宗虔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醒了就带你回去,哥哥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孤零零待在外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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