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又生 (第1/1页)

    漱玉轩新挂的纱灯尚带桐油味，夜落微雨。

    柳映梨提裙悄然而来，斗篷下滚出一缕梨花香，

    与廊下药气混作一处，苦甜难分。

    孟采月将她让进内室，点一盏青釉小灯。

    灯影里，柳映梨褪下天真笑面

    眉尖拢起从未有过的锋棱。

    「婉嫔娘娘，我怀疑……端木jiejie并非病终。」

    一句话，像冰针坠玉盘，铿然作响。

    她从袖中取出一方素帕，摊开

    帕角绣着端木秋惯用的缠枝莲，

    中央却有一点乌黑药渍，

    嗅之，有若有若无的杏味，

    夹着一缕腥甜。

    「我在遗音斋替她收拾遗物时，

    於枕後缝隙寻得此帕。

    太医说是痰血，可我闻过，

    与她素日止咳丸的气味不同。」

    柳映梨指尖微颤，「这像是……雪髓加苦杏。」

    雪髓，正是她曾yu用於皇后的慢毒。

    孟采月凝视那点乌渍，灯芯忽爆，

    映得她眼底一瞬雪亮。

    「容华娘娘莫慌，此事须静水慢查。

    明日我借抄经之名，请太医院旧档，

    再寻司药局出入簿册。

    若真有人借病下手，

    总会留下药渣与指纹。」

    柳映梨咬唇：「我怕……那人也在找我。」

    孟采月伸手覆在她冰凉指背：

    「梨雪娘子若想护住自己与醒春，

    便先学会藏锋。

    明日午後，遗音斋见。」

    同一时辰，御苑水榭。

    醒春与序秋对坐，石桌上摆一架小棋。

    棋盘黑白未分，两人却谈的是人命。

    醒春低声：「端木jiejie走前一夜，

    曾遣人送我一封信，

    只写了四个字＿＿雪下有火。

    我初不解，如今想来，

    那火或许就是夺命之物。」

    序秋指尖摩挲一枚白子，

    声音清冷：「雪，指雪髓；火，指苦杏。

    两味相合，七日内令人血气逆行，

    却与哮症相似，极难查觉。」

    她抬眸，「大皇姊可知，这两味药近日谁曾领用？」

    醒春摇头，却从袖中cH0U出一张薄纸：

    「我只查到，半月前，

    司药局册上有一笔雪髓二钱，

    签押之人……是凤仪g0ng小库太监。」

    两人对视，水榭灯影摇晃，

    更深，漱玉轩。

    孟采月独对铜镜

    将端木秋遗下的银针一根根摆开，

    针尖在灯下泛冷光。

    她低声自语：「秋娘，你以Si布局，我便以活破局。

    雪髓之火，我必叫它反噬其身。」

    窗外，一枝晚梨被风吹落，

    簌簌如雪，

    却是带毒的春雪。

    端木秋「急症暴亡」的折子呈上御案第三日

    早朝未散，凤仪g0ng已先一步动了。

    梅青樱亲捧汤药进慈宁g0ng

    当着太后与皇上的面

    将剩余半盏「止咳蜜梨膏」一饮而尽

    旋即唇sE青紫、额汗如雨。

    太医急诊，报称

    膏中掺有「雪髓」与「苦杏仁霜」

    与端木秋遗帕所验毒质如出一辙。

    皇上震怒，喝令彻查。

    凤仪g0ng小库太监福禄即刻跪倒，供称：

    「半月前

    惠嫔娘娘身边的采薇姑娘深夜来取雪髓二钱

    说是要调香粉，奴才碍於情面，违例发放

    如今才知酿成大祸！」

    说罢，呈上签押簿册，笔迹赫然是「采薇」。

    采薇被锁来时

    袖中竟搜出另一包未用完的雪髓

    纸包外层还裹着沈羲和惯用的海棠花笺。

    沈羲和跪辩：「臣妾从未调香，更未指使！」

    梅青樱却红着眼圈，轻声补刀：

    「那日meimei曾说

    端木jiejie一Si，後g0ng便再无人识得雪蚕丝

    ……我只当是气话。」

    太后不yu事涉皇后，当即拍案：

    「惠嫔沈氏，私藏禁药，谋害嫔御

    即刻打入冷g0ng，听候发落！」

    沈羲和被拖下去时，犹回头嘶喊「冤枉」

    却只见梅青樱以帕掩唇

    泪眼朦胧中藏着一线冷光。

    皇上亲执梅青樱之手，叹道：

    「险些又累你受惊。往後凤仪g0ng的药膳

    朕亲命尚膳监每日验毒。」

    梅青樱顺势倚在他肩，声音哽咽：

    「臣妾只求後g0ng安宁，再无血泪。」

    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端木秋百日祭甫过

    皇上为「平後g0ng之怨，慰忠良之後」

    下旨大行赏赐

    孟采月晋「昭仪」

    赐h金五百、南海珠一斛、锦缎二十端；

    柳映梨晋「婕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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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赐玉搔头一枚、御用脂粉十盒、绫罗十二匹；

    又特赐两人共理「端敬殿」香火

    为端木秋抄经千卷，以彰「姊妹情深」。

    圣旨到时，漱玉轩内一片寂静。

    孟采月跪接，眉目低垂，指尖在冰凉圣旨上流连

    她要的从来不是位份，而是端木秋的一句公道；

    如今高位加身，却像被金丝缠得更紧。

    柳映梨也跪在一旁，指尖抠进掌心。

    她抬头

    看见皇上含笑的目光落在新晋「婕妤」的封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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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笑意里有安抚，也有警告

    彷佛在说：「朕已赏你，便莫再追问Si因。」

    夜里，两人私下在遗音斋碰头。

    端木秋灵位前，灯火如豆。

    柳映梨将玉搔头搁在供案，自嘲一笑：

    「这搔头我若真戴，只怕夜夜头皮发麻。」

    孟采月把珍珠倒入铜钵，珠子撞击声清脆，

    却像一声声闷锤敲在心口：

    「皇上以为赏我们，就能封住真相。

    他不知，金银越重，锁链越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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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醒春与序秋静静细语。

    醒春低声：「母亲得赏，却似被赏了一耳光。」

    序秋抱琴，指尖拨出一声泛音：

    「恩赏有时是枷锁，

    真相才是我们真正想要的冠冕。」

    月sE下，两道背影拉得很长

    她们要的，从来不是荣华，

    而是让端木秋的Si，

    在这座g0ng城里，响出一声迟到的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