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话、桃代李僵 (第2/2页)

    那女人又说，“两位不用担心，我是受‘忘业居士’的委托前来的——潘桃不懂道理，冲撞了你们，我替他道歉。”

    潘桃很委屈地道，“母亲，潘桃都是好言好语的，是他们先动起手来的。”

    这女人声音和缓，且听起来上了一些年纪，讲话也很有礼，她说是受忘业居士的委托，忘业居士便是殷容修佛以后的别号，这女子看来就是殷容为殷剑离留的后手；梅凌雪态度当即有些和缓了下来，魏迟则仍是牢牢抓住潘桃，小声对梅凌雪道，“我走在前面，进去以后你留在门边，如果有什么不妥立刻就走。”

    于是两人走进那个门洞，穿过一个小小天井就进到一个大厅。这大厅一进去就是满目的白绫和蜡烛，正中间摆了一口红色的棺材，一头大大的一个“寿”字，居然是一个灵堂。

    再看棺材是开着的，好叫人瞻仰死者的仪容，里头躺了个七老八十的老妇，身上铺了不少纸叠的元宝，脚下踩着纸扎的莲花；面孔还是栩栩如生，两颊像皱干的果子一般还透着一点红色，看起来倒像是睡着了一般，并没有让人感受尸体的冰冷灰败。

    但梅凌雪想起方才隔着那道门与他们对话的妇人声音，和眼下躺在棺材里的老妇，则是立刻叫人有些不寒而栗。

    他忍不住暗暗拉住了魏迟的胳膊，嗓子有些发干地问，“这……这个到底是人是鬼？”

    那女人声音又响了起来说，“你们两个晚辈，见到了前辈，也不上几支香吗？”

    梅凌雪听了更是一阵头皮发麻，子不语怪力乱神，他对鬼怪一类的故事一般只是听过就算，并不当真，但此刻光天化日的和一具女尸“交谈”，则比之什么书生坟头遇鬼的故事还要吓人三分。

    没想到魏迟倒是挺爽快，把潘桃交在梅凌雪手里，就上前去点了三支香，又拜了三拜。

    这时轮到梅凌雪，他实在是心里有些忐忑，好在魏迟拍了拍他肩头，悄悄指了指大厅的一角，梅凌雪顺着他所指望过去，见到大厅尽头垂着的黑色帷幔后头隐约露出了一截女人的绣花鞋。

    显然说话的是这双鞋子的主人，却不是什么躺在棺材里的老妇人，梅凌雪虽然对这位前辈装神弄鬼吓唬他有些微词，但既然对方是人，总算也大大安心了下来，毕恭毕敬去敬了香又作了拜。

    这时帷幔后头才有一个有些年纪的中年妇人坐着一架轮椅转了出来，她穿一身黑衣青裙，腰里系了条白绢，头上也戴白色绢花，表示在服丧；她的梳妆穿戴都很大方得体，和花里胡哨的潘桃自是南辕北辙；但潘桃一见了妇人就立刻喊起来，“母亲，母亲你不要责怪潘桃呀，实在是这个人很jianian诈，假意打潘桃的心口，其实早就准备好别的招数，将潘桃抓住了。”

    妇人笑得一笑，说，“他武功比你高，你本来就不是他的对手。”

    潘桃垂头丧气道，“明明说好了风公子是个武功平平的小子，潘桃如何知道又多了一个高手呢？”

    梅凌雪听他说“风朝月”武功平平，很想辩驳一番，但又一想他们所说的应当是殷剑离，自己也不好立刻叫破了身份，只好有些不满地望着这个戏弄于他的“母亲”，问，“那么前辈请我来，到底有何指教呢？”

    妇人道，“说‘指教’也谈不上，只是我们受人所托，无论如何也要阻止风朝月在洛阳的行动——你半个月来都躲在不夜楼，我们不便出手，总算今天走出来了。”

    被两人拿住的潘桃也点着头道，“是啊是啊，你总算走出来了，不然今晚我就要上不夜楼去放一把火，把你熏也要熏出来。”

    梅凌雪微微皱起眉头，“你要去放火烧楼，岂不是会伤及许多无辜？”

    潘桃乐道，“潘桃只管完成任务，别的人则不管它那么许多呢——何况前些日子潘桃的车子在他们不夜楼的门前坏了，想请人帮忙修一修，那群伙计不但不帮，还凶神恶煞地拿着家伙来赶，都不是好人呢，烧死了正好，嘻嘻嘻嘻。”

    梅凌雪听了越发有些不喜，果然这个魔女殷容找来的帮手也都是行事带着几分凶狠和诡怪。

    魏迟则是问那妇人道，“风朝月本来就是奉居士的命令来的，前辈还是不要插手了。”

    妇人仔细打量了他一会儿，才说，“看来你是晓得风公子的身份的，那么明人不说暗话，忘业居士一早就和我们商议好，由我们的人出面和冷箫吟对战，引诱藏在暗处的敌手；但是她的儿子却先一步偷跑了出去，自称‘风朝月’来吸引住了许多人的目光——我也是为人母亲的，天底下的母亲哪个会愿意看到儿子去送死呢？所以风公子，只好请你留在这里了。”

    她话音一落，忽然就从她坐着的木轮椅的扶手当中露出了两只铜管，似乎是要施放什么暗器，梅凌雪心中一凛，急忙拔了剑来。那两只铜管当中却没有飞出什么暗器，只是直直地指着前方，仔细去听似乎还有“嘶嘶”的气声。

    魏迟毕竟已经行走江湖多年，立刻就明白了过来，向梅岭雪道，“是毒，快闭气。”

    梅凌雪刚要闭气，则已经感到头晕眼花，原来这个妇人用的毒气不像别的毒雾总有各种颜色让人警觉，她的毒是无色无味飘散在空中的，等到意识到的时候则已经中毒很深了。

    幸亏魏迟反应很快，一把就丢开了潘桃，拦腰抱住手脚发软的梅凌雪跳到了外头。

    谁知刚要踏到外头，这铺着青石板的地面就豁地露出了一个大洞，叫两人一起滑落了下去。

    一连环的变故竟然是连魏迟都防不胜防，这个洞起码有两丈来深，也不知洛阳城一间普普通通的民居底下怎么会挖了这样一个深坑。

    四周都是倾斜平滑的石壁，一点力也施展不上，魏迟想要试着攀上去，则顶上的石板马上就封闭了起来，幽深的地洞里再无一丝光亮。直过了好一会儿，隔着厚厚的石板才传来潘桃笑嘻嘻的声音道，“你们看，和‘夜母’耍心眼也是没用的——就请你们两位在这里呆上两天，这下潘桃真的要去演‘风公子’了，嘻嘻嘻，我看没有牡丹蔷薇，戴上一枝梅花也是很别致的，啦啦啦。”

    说着就唱着歌走远了，梅凌雪听他这样一个滑稽的人物要去假扮自己假扮的风公子，好巧不巧还想要去戴一枝梅花在头上，真是感到又好气又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