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变 (第1/1页)

    “小雪？”

    江如卿唤他回神，“真的是因为那件事吗？不过你搬出来倒也好，砚白他……”

    “哥怎么了？”

    江如卿飞快拧了眉心，立即舒展开，犹豫道：“你不觉得砚白他其实独占欲很强吗？也不像看起来那么无欲无求，有时……怎么说？很有心机手段。”

    苏寄雪也皱起眉，虽然仍是微笑的，却充满不认同：“江jiejie，你一定对我哥有误解，我了解他，我可以发誓他绝不是这种人。”

    江如卿欲言又止，最终半是无奈半是纵容地叹气：“你怎么这么信任他呀？”

    “江jiejie，我才要问，你为什么突然这么说我哥？”

    脚步停下，苏寄雪在维护哥哥上出奇认真。

    “他就是这样的人。”

    “我哥不是，我哥很好……”

    “好啦好啦。”江如卿不想和这“哥哥天下最好”教派的狂热信徒争辩，松快地笑笑，把手背到身后，“反正我已经不喜欢他了。”

    “不喜欢了？”苏寄雪仿佛撞到一堵无形的玻璃上，全然在意料之外。

    毕竟江如卿曾为程砚白跳过湖。

    救出来后，像执念强烈的女鬼，冰凉细瘦的手紧勒住他的胳膊，滴水的睫毛下，一双荒凉枯萎却又走火入魔的眼。

    “你明白吗？小雪。得不到他，我的命都没意义。”当时她这么说。

    苏寄雪就是在那个瞬间，被她强烈的执念冲击，同意帮她追自己哥哥。

    然而她现在又这样轻飘飘地说自己不喜欢了。

    人的情感可以如此善变吗？

    他不能理解。

    “江jiejie，你真心喜欢过我哥吗？”

    冬日苍白无力的夕阳拄着拐踱下远处的山头，风扫荡角落的雪粒。

    江如卿愣了下：“当然喜欢过啦，只是喜欢又不是一成不变的。不过，和我的父亲对他的喜爱相比，我的喜欢大概微不足道。”

    她暗暗冷笑。

    “不聊这个了。我下学期就要复学了，苏学长，能不能提供学业辅导呢？”

    苏寄雪笑道：“江jiejie，你可别抬举我了。”

    “不是学长吗？唔。不过我确实比你大好多啊，真难过。”

    江如卿比苏寄雪长五岁，复学回来却比他低一年级。

    两边都有原因。苏寄雪聪明，跳了两级。而江如卿则在家里的安排下，生生拖了三年才入学，为的是和程砚白同级同班。

    江家不是在培养女儿，是在制造康泰程氏未来的准儿媳。

    ——这是平城上流阶级心照不宣的秘辛。

    良济江氏和康泰程氏虽是世交，这几代传下来却每况愈下，几乎离不开程氏的扶持。程氏金枝玉叶的长公子一出生，江希声立刻领着自己三岁的女儿多次登门，套全近乎，费尽口舌，心软的程夫人终于念在和已故江夫人的姐妹情谊上，勉强答应了这门娃娃亲。

    不过提前说好，还是以孩子们长大后的意愿优先。

    江希声却很满意，起码先把江氏的前程套住了。

    用自己的女儿。

    苏寄雪知道这些，但他很少深入思考这些弯弯绕绕的利益纠葛。

    此刻，他只是想，江jiejie的人生像被滞后了。

    就像有什么在拖累她一样。

    他再度停下脚步，给了江如卿一个拥抱，闭着眼睛，完全真诚：“江jiejie，不喜欢我哥也没关系。祝你早日找到自己真心喜欢的人，到时候我还帮你追。”

    这个拥抱来得猝不及防，带着纯粹的温暖和少年身上清新的气味，江如卿恍了下神，收紧手指，回抱少年，很低地说：“你真帮我追吗？”

    隔着羽绒服，闷闷的，听不分明。

    苏寄雪含糊地唔了声。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江如卿失神地盯着空气中某一点，表情空白迷惘，怅然若失。

    片刻后，她恢复了神采奕奕的笑颜，拍拍少年的肩：“小雪长高啦，我第一次见你时候，你只到我下巴，我一伸手就能摸到你头顶，现在都要踮脚喽。”

    说着，她踮脚去够，佯装够不到。

    苏寄雪微俯上身，矮下头颅，姿态温顺，表情温柔，自下而上地看人：“没事儿jiejie，不用你踮脚，我低头就好。”

    主干道两旁的路灯恰好亮起，在他眼里点星星。

    一米八的秀逸少年，毫无这个年纪男孩常见的飞扬跋扈和自命不凡，真的会低头送到手心里满足你摸摸的愿望。

    无关暧昧，纯粹体贴。

    江如卿慢慢抚着少年的发顶，此时也必须承认。

    程砚白真的把弟弟教得很乖很好。

    沿着一排点亮的路灯，主干道的尽头，不知何时起泊着辆眼熟的阿斯顿马丁。

    她好像和一双冰冷沉黑的眼对上。

    像柄要把她一剖两半的利刃。

    江如卿冷嘲地勾唇角，手指下滑，捏了捏少年的耳朵。

    苏寄雪的耳朵连带着脖颈一片是敏感区，下意识往后一闪。

    她也不强求，转而上前一步，亲昵地揽住脖子，让少年无处可躲，狡黠地问：“光说我了。你怎么样啊？谈女朋友了没？”

    “没有。”苏寄雪实话实说。

    江如卿稍侧过头，怀疑地问：“没谈？”

    目光从少年因动作而微倾出的领口处一跳而过，努努嘴：“好吧，你不想说就算了。”

    苏寄雪不明所以，眨眨眼，他真没谈啊。

    没等他问，江如卿已将话题跳到另一处：“好久不见，今晚一起去喝一杯吧。昨天是你18岁生日对吧？今天我请你，也当给你庆祝了。哎呀，我们小雪都是成年人了。”

    然而苏寄雪的身子明显哆嗦了下，干巴巴地说：“不了……”

    “怎么？”江如卿挑眉。

    “我哥不让。”

    “你都成年了还让他管着？”江如卿不以为然。

    “我哥管的是。”苏寄雪挠头，觑着眼看向地面，很心虚地。

    “因为我……很容易酒后乱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