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梦魇，残月，泛柏舟 (第2/2页)

不用再回到教会了，床底下太挤，要不要先出来？”

    丹恒看着男人真诚的神色，开始往外挪。

    “对了，小心碰头。”

    这句话说迟了，丹恒鼻子一酸，不用看也知道额角和眼眶一般红。

    最后是丹恒自己拿毛巾把身上的灰擦干净，穹提醒他可以控水清洁的时候被瞟了眼。清水浇到尾巴上的感觉好得过分了，水珠在鳞片的缝隙间滚动，将整条龙尾洗得反光。

    和饮月不同，丹恒抗拒别人的触碰，他顶着那张熟悉的脸摆出冷清的表情，让穹不由扼腕叹息。明明好不容易把小猫养熟任摸的，结果一朝回到解放前，甚至还得重新认识一遍。

    丹恒坐在床边看他，白生生的脚趾点着地。在穹开口之前，他冷静地问：“那头猪猡是死了吗？”

    迎着教授讶异的目光，少年把尾巴抱到怀里：“应当是死了，是我杀的......我在梦里看到了。”丹恒竭力维持住表面上的姿态，压着声音让它不那么颤抖，他不想在这个人面前露怯。一闭上眼，又看到少女灰暗的眼睛和教皇肥厚的嘴唇，手上触感滑腻腻的，像是在捉一块猪油，上面还有咸腥的汗液。水刃切割的时候他能感知到力度，划开皮肤很轻松，在脂肪里穿行也容易，碰到肌rou和肌腱要加一点力度，大动脉则富有弹性，碰到骨骼的时候会发出轻微的摩擦声，暴露出里面红色的骨髓和淡黄的脂肪，混着血流出来，流到洁白的床单上。

    穹看着丹恒挣扎的神色，不敢贸然触碰对方。他终于稍稍稳定下来情绪，对男人说：“我有点累，请问可以让我一个人休息一会儿吗？”

    “好，如果有需要就出来找我。”穹体贴地替他关上门，坐在客厅里继续翻阅从垃圾场翻出来的小报和三流杂志。十一年前的官方记录刻意抹除了坠毁在匹诺康尼的飞船，这里要连接公司的星际网络也困难重重，家族想要把整颗星球变成了自己的一言堂，但是人与人的思维怎么可能完全一致，有心者还是可以发掘出事件真相。

    持眀族从汤海离开后一直在寻找新的家园，为了保证效率让飞船去了五个大方向，其中之一在十一年前跃迁到匹诺康尼附近，然后失联。结合丹恒的龙相，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不过穹还是找了当时的记录对比佐证，虽然小报的消息难免失真，还有传了几遍越来越夸张的情况，譬如发现飞船的区域下了七天雨，直到教会介入才止息这种类似都市传说的内容，加以分辨还是值得参考。毕竟彼时的穹刚刚从混沌中醒来，尚未建立完整的自我意识，对此只有模糊的印象而已。

    他暂且不知被其他持眀拼命保下的丹恒有什么特殊意义，不过他愿意把这份保护接手下去，如此美好的生命不应被摧残至此。

    真的好巧，在丹恒降临匹诺康尼的时候穹醒了，他用第一眼看到的天穹给自己命名，那一夜残月如钩。他凭借几乎是与生俱来的机械天赋为别人修理物品，修着修着把自己送进了大学当教授。同时他也能感知周围的情感，作为食物吸纳到自身，希佩的信徒们都透着劣质麦酒的味道，迷醉且苦，很难吃，尤其是教堂里身居高位的几个简直是腐rou，坐在台下都让他反胃。但是饮月是不一样的，纯粹甜美动人，第一次被拉住衣角的时候他就尝过一点，然后彻底上了瘾。

    那是欲望的滋味，他纵容饮月介入自己的生活，一点点教他自己了解的知识。当饮月问及敲门时的那段声音是不是摩斯电码，并拼出“LOVE”这个单词时，穹几乎抑制不住心底涌出的笑意。

    你予我欲望，我予你智慧。

    你赠予我人性，我带你看清教会。

    丹恒再次陷入梦境，他听到波涛日夜不息的涌动，听到血脉中风雷的怒响；他听到持眀念诵咒语，水雾在他的周身交织成网，封印了本身的外貌与力量；他听到报警装置鸣笛，然后被突然消失，只留下无边的空茫。

    活下去，活下去，在希佩的地盘也要活下去。族人们最后的遗愿进入他的梦里，持眀族是被不少生物觊觎的灵药，泪水可治病疗伤，骨髓可返老还童，在他成为拥有自保能力的成年体之前，必须带着普通孩子的伪装才可以。

    丹恒在梦里与他们一起唱持眀时调：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威仪棣棣，不可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