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世途亟流易?人事殊今昔_1 (第1/2页)

    夜星稀疏、月如玉盘，映照着斑驳的马邑古城。

    一条灰sE的少年身影盘坐在城楼上，一动也不动，只有眼中流转的光采，才让他像个活人。

    少年明明年纪很轻，却像老僧入定般静止，直挺的身子似已风化成石，又彷佛他一生下来，就是城楼上的一块y石，灿亮的双眸宛如天际孤星，沉静地遥望着对面山岭。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来自何方，为何到了此处？

    他曾经重伤昏迷许久，昏迷时总梦见在一处高崖上，同伴屍横遍野，只剩自己单独面对着一个极强大的敌人，最後他只好跳崖自尽！

    那怵目惊心的场景不断轮回、重覆，濒临Si亡的恐怖感觉一次次凌迟着他，但他想不起敌人的面貌，也不知道为何要自杀，这实在不是一个武者的气概，然而往事如谜，也无法追索。

    据城里居民说，如今是贞观七年末，半个月前他从对面山崖摔下，顺着河流漂流到马邑古城，被城中首富苏老爷的家仆救起，当时他满身伤血，几乎Si去，头部也受了重创，因此失去记忆。

    当他刚从河里被捞起时，双眼恍惚朦胧，似乎见到一位美丽出尘的仙nV，他以为自己已升天Si去，等到全身疼痛不堪，才知道尚留人间，不禁自嘲：「这满身伤痕，该是历经了多少血腥杀戮，仙境又怎容得下我这罪孽深重之人？Si後升天――那是痴心妄想了！」

    他休养大半个月，在苏家仆人尽心照顾下，伤势已渐渐复原，却再也没有见过那位美丽nV子。

    苏家老爷苏亶是个文官，此刻只是暂时在马邑的别庄休养身子，再过不久，便要举家迁往台州，上任刺史。苏老爷告诉少年：「朔州虽然有大总管坐镇，但马邑城偏僻一方，向来是边陲冲突之地，蛮夷常常潜入肆nVe，你既然失去记忆又无处居住，拳脚也算俐落，不如就留下来，帮忙顾守城镇。」

    於是，每个深夜少年就在那孤高的城楼顶上了，那双锐利的目光始终锁定着城里一丝一毫的动静，只是偶尔还会遥望着对面的山峰，拼凑着残存的记忆。

    他看着满身新旧伤痕，知道自己必有一段惨酷经历，不禁仰首问月：一个遗忘姓名、遗落身世的人，真能抛却不堪的过往，在这个纯朴的古城重生嚒？

    「少侠！」身後传来一声轻nEnG呼唤。

    他回首望去，只见圆月之中，一名清瘦少nV俏立在城垛上，发衣飘飞，皎白的月光映着她小巧脸庞，显得她容sE更加苍白。

    少年但觉这小姑娘整个人灰蒙蒙的，彷佛被月光吞没了，唯独那一双眼瞳十分迷人，即使站在夜幕之中，眸光竟b冷月更明亮，也b苍穹更深邃幽静。

    他认出小姑娘是苏家的ㄚ鬟，昏迷时曾照顾过自己，她五官清灵，皮肤也算白皙，但不知为何，气sE却十分灰黯，个X也很安静，平时总穿着一身朴灰，低调得不让人注目，并不像其他的年轻姑娘喜Ai鲜YAn花俏、竞出风头。

    少年曾暗暗观察过苏家人的行止，见他们只会一些拳脚功夫，并没有什麽高手，因此松懈了心防。刚才他察觉到有人飞上城楼，站在自己身後，却想不到是这个相貌平凡的小ㄚ鬟，心中奇怪：「她既然刻意隐藏自己，为何又要显出本事让我知道？」

    小姑娘走近他身边，挽了裙摆并肩坐下，低首陷入沉思。少年也不催促，两个沉默的人就这麽静静坐在一轮明月之中。

    许久，小姑娘终於开口，用着轻nEnG的声音问道：「你真不记得自己是谁嚒？」

    少年唇角浮上一丝苦笑，不知如何应答，却不料小姑娘接下来的话更让人意外：「你不知道，我知道。」她微微抿了薄唇，坚定道：「你叫沈弃！」

    少年惊詑得回过头直盯着她，小姑娘却像陷入无边的寂静之中，再不吐任何字，许久才抬起头，用一双b月光更柔和、b星子更灿烂的晶眸看着他，微笑道：「那是你父亲为你取的名字，意思是人弃天养，沈伯伯是个x怀远大、豪气g云之人，将来你一定会像他一样！」

    少年失去记忆，无法相信任何人，但不露出半点怀疑神sE，只淡淡问道：「那你又叫什麽名字？」

    小姑娘听他语气冰冷，也不生气，轻声道：「小曌，曌是日月当空的曌！我的名字也有意思的，你猜猜……」她见沈弃没有反应，一抿唇，怯怯地道：「我……十二岁……再过不久就……十三岁了。」声音细若蚊鸣，就好像这段话只是说给自己听。

    沈弃不识得「曌」这个字，听到她说「十三岁」时，声音微微颤抖，透露一丝绝望的气息，又极力压抑着，十分奇怪，不禁重覆念了一次：「小曌？」

    小曌见他对自己的名字感兴趣，唇角流露出一丝淡淡喜悦，轻声解释：「我是孤儿，并不知道父母命名，这名字是我自己取的！」

    她指着天边那一轮美丽明月，道：「师父说千古以来总是日出月沉、月昇日落，日与月并不能同列於天空，就好像天无二日、国无二君，天下只能有一个皇帝作主，不能皇帝与皇后一起掌朝。我心里不服气，日和月其实都在同一个天空里，皇帝、皇后为什麽不能一起掌管天下？nV子又为何不能当皇帝？我偏偏要造个曌字来当自己的名字，那是日月当空的意思！」她语气虽轻柔腼覥，话意却充满着自信与豪气。

    沈弃虽然冷僻，但听了这席话，也觉得这小姑娘有些趣味。

    小曌睁着灿亮晶眸望着他，又小心翼翼问道：「你记得我嚒？」

    沈弃反问道：「我应该记得你嚒？」

    寻常少nV总是喜怒轻易形於sE，小曌却不然，脸上的失落只微乎其微、极其清淡，若不是沈弃十分敏锐，也无法察觉，他不禁感到小曌与自己是属於同一种人――习惯隐藏自己、背负着莫名的枷锁，没有明天的那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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