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将画换相思(4) (第1/1页)

    杭无方带回来的那笔钱，着实助益不少，虽说拿去添购修复道具戏服所需的材料、以及补偿停演这段期间的支出用度後，仍无法让朝欢众人走完原定的巡演行程，但萧静之与艾叔取消了几场地点较偏远的演出，缩短了路程与泊宿开支，再加上朝欢在戏楼复演了几出旧剧，总算在尚有余裕能支应的状态下，顺利上路。

    启程当晨，众人正在点检一切行囊物什，萧静之与杭无方双双伫立在车马边。

    「无方，你这回真的不跟我们一起去？」萧静之有些失望地望着杭无方，再三确认。

    「往年，我也不过藉这个机会，图一程游山玩水，今年情况特殊，我这个无用之人就不跟了，也能替你们削减些用度。」杭无方拉起萧静之的手，再三叮嘱着要他路上保重。

    见杭无方心意已决，萧静之也不强求，待众人打点好一切，他也嘱咐了杭无方几句，要他留在汴梁时好好照顾自己，随後便踏上马车，跟着众人启程上路。

    杭无方一直站在朝欢宅门外，看着马车辘辘远去，拉长的目光蓦地黯淡下来。想替众人削减用度是真，却不是唯一一个他独自留下的理由──

    您的作品中，少了一份情X，使得这些画作徒有形而乏意，虽能夺人眼目……却难感人心神。画坊老板对自己的评论，一直让杭无方难以释怀。

    那日，他初踏进醉墨画坊时，曾瞥了几眼挂在里头的画作，无一不是逸品，若非他当时心上别有挂念，恐怕也会流连其中，不舍离开。所以他明白，那老板监画，肯定有其独到眼光；而自己，却还远远不够火侯。

    那你就好好努力作画，成为汴梁第一画师吧，这样便不辜负我了。萧静之常对自己说起的一句话，连日来不断回响在杭无方耳畔。戏班的车马已经消失在街角，看不见影迹，杭无方转身回到自己的屋室内，将画具取出。

    与萧静之分别的几个月里，他就这样，日日埋头画着。

    朝欢的车马缓缓而行，一路驶向城门。

    出城前，萧静之掀起车帘，沿路览看汴梁街景，出了城门後，两侧只剩零落摊商，他回头望向城门口，连自己也不知道内心在期待些什麽，直到马蹄提速所尥起的烟尘扑面而来，模糊了身後景sE，萧静之才放下车帘，安稳坐回车厢内。

    城门内，一道快马疾蹄，穿街过巷，直奔城门而来，在城门口勒停了马。

    「这不是段都虞侯吗，您可是要出城？」城门口的小兵见到马上之人，赶紧恭敬行礼。

    段浪翻身下马，牵着逐风来到城门下，问那小兵：「方才可有一队戏班出城？」

    「不久前刚通过呢，您瞧，就是那队人。」小兵以长矛指着城门外一队已让官道h沙模糊影迹的车马说道。

    段浪望着已然远去的车队，一面抬手抹去额上滑落的薄汗，军中C练甫毕，他便匆匆离开C练场，却还是晚了一步。

    话说回来，又有什麽晚不晚的呢？他与萧静之本就不曾约定过什麽，只是几日前，他捎了信来，说上路巡演的盘缠已经筹齐，哪日的什麽时辰便要上路，让自己毋须再挂心朝欢困顿一事。

    大抵是因为自己曾想过襄助他，萧静之才特意在这件事上给自己一个交代。

    远赴河北的三年，段浪从未觉得漫长；但萧静之在信上所说的三个月，却让他感到格外迢遥，让他无论如何都希望在他启程前、见上他一面。

    只可惜，还是慢了一步。

    「三个月吗……」段浪望了城门外最後一眼，兀自低喃。随後，拉了逐风，转身离去。

    徐府饭厅中，布了一桌丰盛菜肴，浓郁的香味直教人闻了垂涎三尺；可围着饭桌而坐的人，个个强颜欢笑，彷佛让Y翳的霾云沉沉压在了心上，欢快不起来。

    原来，被拔去云骑营指挥使一职、调降至骁捷军河南营任百夫长的徐廷肃，明日就要随军营更戍启程，离开汴梁一年之久。

    虽说更戍可以携带家眷随行，可是徐廷肃之子才诞下数月，柳氏也方从妊娠产子的亏耗中恢复过来，未免他们舟车劳顿辛苦，徐廷肃只好只身上路，将妻小留在京城。

    是故，今晚是徐廷肃在汴梁与家人团聚的最後一顿饭。

    「姊夫，时晴知道您一定放不下心，以後我若得了空，会时常来给姊姊作伴的。」常往来徐廷肃府中的柳时晴，今日也前来一聚，并宽慰着一脸愁苦的徐廷肃，「明日就要上路了，更戍路途遥远劳顿，姊夫可得多吃些，养足JiNg神T力才是。」

    「是啊夫君，有时晴在，你就放宽心，明日安心出发吧。一年……很快便过的。」柳氏夹了些菜肴到徐廷肃碗中，催着他吃。

    可众人越是宽慰他，徐廷肃便越觉心烦意乱，对家人放不下心的牵挂，在他内心堆垒出烦闷与埋怨。

    「若不是她──若不是段浪那个不知真假的未婚妻，我又何须在这种时候离开你和孩子？」徐廷肃了无食慾，气闷地将箸筷拍落在餐桌上。

    「唉，夫君早知此事违纪，才暗中进行，如今败露，又能怪得了谁呢？瞧夫君前阵子心绪已平，我还以为你已放下此事了。」柳氏也搁下箸筷，温婉地牵起徐廷肃的手握住。身为妻子，自然明白他内心烦闷，可如今除了出言宽慰以外，她也别无他法了。

    「怎麽可能真放得下，他还挑在咱们儿子满月宴的时候下手啊！那日本该给咱们留下和乐的回忆才是，如今……」徐廷肃叹了口气，x臆憋闷得再说不下去。

    倒是一旁的柳时晴，听徐廷肃提到萧静之，神sE谨慎地开了口：「看来段大人那名未婚妻，果真有异……那日时晴便觉得在哪见过她，但她坚称自己并非汴梁人士。时晴过几天後才想起来，先前曾在遇仙楼附近见她与杭画师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