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梨园逢变故(4) (第1/1页)

    「松松松、松手──不然我让手下也折了那小子的颈！」曹金勉力踮长了脚尖，虚张声势地喊着，实际上却是吓得口水也不敢咽下一口。

    「曹老板方才说要怎麽通融，静之一时没听清，能否请你再说一次？」萧静之掌中袖箭丝毫不退，仍旧定定地抵住曹金下颚。

    「你说两、两天後还钱是吧？那我就两天後等着你们！」曹金哪还敢造次，急忙顺着萧静之给的台阶下了。

    这话一出，萧静之收回了抵在他颚下的手，唯仍将袖箭握在掌心里，彷佛随时准备出手似的。他冷目环望箝制杭无方的曹金手下，他们被这气势一慑，也不敢忤逆曹金所说过的话，松开了杭无方。

    萧静之冰冷锐利的目光环了一圈，最後落在曹金还搭搂着自己肩头的手上，吓得曹金赶忙甩开他，余悸犹存地捂着自己的脖子。

    「届时若还不出来……不只那小子的命要归我，以後朝欢的戏，我曹金必定每回上门捧场，让你们永无宁日！」曹金屈辱地放话後，一喊身边的手下，「咱们走！」

    直到曹金一行人退出屋宅，萧静之浑身警戒才蓦地松懈下来。

    「静哥怎不乾脆杀了那家伙，这样我们也就不用被b到如此地步了。」阿修凑到萧静之身边，咕囔道。

    「傻小子，这里可是天子脚下，想让我被官府通缉啊。」萧静之白了他一眼，将那袖箭藏回袖中。

    要是他为了逃过这笔债务而杀害曹金，别说自己成了有罪之身，只怕以曹金的势力，朝欢也难以在这汴梁城中立足营生了，到头来，同样都是赔上一切。

    阿修也知道萧静之平时看起来随兴所至，骨子里却有自己一番原则，横竖他就是发泄下自己的无奈，当然没指望萧静之真的将曹金杀了。可是……朝欢如今面临如此困境，有办法安然度过吗？他不是唯一一个有此忧虑的人，环望身旁，其他人个个脸上也都是一片茫然无助。

    这虽然是两位老板们的事，轮不到他们这些人cHa手，萧静之与杭无方也早已安抚过众人，戏里戏外的活一切如常，只是……见到方才的景象，若要说不担忧，那是不可能的。

    「大夥儿都回去忙了，这两日可还要上戏呢！」艾叔看出众人面上的惶然，赶紧挥了挥手，让他们回到各自的岗位上，让工作去分散他们心中的不安。

    众人散去後，杭无方来到萧静之身边，替他拂着肩头处，彷佛曹金方才的触碰脏了萧静之的身子。

    「那家伙可还碰了你哪里？」

    「别担心，他只怕也没有那个胆子。」萧静之冷哼了声，与杭无方并肩朝两人厢房走去。

    「艾叔说，你方才有事出去了？」行进间，杭无方问起。

    「去看看言远回来了没。」萧静之淡淡回应。一提起殷神风，无须多做解释，杭无方便知道萧静之此时前去，是为了什麽，也从他回来後的脸sE，看出此行并无斩获。

    沉默一段距离後，杭无方蓦然停住脚步：「阿静……虽说，朝欢早已交给你打理许久。可是之後……还是要麻烦你了。」

    听出杭无方言外之意，萧静之也跟着停下脚步，微微偏过头，望向落在自己身後的杭无方。

    「别傻了，」萧静之淡然开口，「那借据上面写的虽是你的名字，可这笔钱，终究是为了朝欢。而朝欢，到底是属於你的戏班，要我看着你离开、自己独自留下，我做不到。」

    萧静之顿了一会，接着说：「若真要有人去偿这笔债……那也该是我。」

    这戏班到底是杭家夫妇留给杭无方的……不属於自己这个孑然无依的人，他在年幼时便深刻明白了。这些年，若没有杭无方与朝欢，只怕如今自己还不知道流落在哪儿呢。

    「你胡说什麽？这戏班可以没有我，但不能没有你啊。」杭无方抓住萧静之的手，不敢相信他竟然有这样的想法。

    「班中几个年轻的旦角如今也练得不错了，哪来不能没有我呢？」萧静之敛下了眸，「这行当除了演技唱功，还免不了靠皮相，我总不能演一辈子，也不能让朝欢因为我哪日唱不了，就没落了。」

    杭无方愣愣看着萧静之，未曾料想到他居然替朝欢打算得那麽长远……

    「晚些还要上戏，我有点乏，想先回房小歇一下。」萧静之将杭无方的手轻轻拉开，迳自转身走了。

    呆望萧静之走远的背影，杭无方心头涌上千思万绪。

    萧静之说得没错……这明明是自己的戏班，为何总让他在为自己C心？戏班里的日常大小事，或许萧静之是乐意的，可朝欢几个月来连番困境，也都是他在C心奔走，自己身为真正的老板，却没能帮上什麽，甚至还因为心里那份难以遏止的嫉妒，让朝欢面临如今局面……

    他明知自己志不在此，当初也没胆量真的舍弃父母留给自己的家业，勇敢去追逐成为画师的梦想。所以，他一直都是将就着，在遇到萧静之前，他将就着，没能把戏班经营好；在遇到萧静之後，彷佛就把这份责任丢给了他，而自己躲在萧静之的羽翼背後，安逸地追求自己对作画的Ai好。

    说是追求，可因为衣食无虞、无忧无虑，他也从没真的鞭策过自己什麽。难怪那画坊老板说，自己的画空有画技，却无半点情思……一直以来，他确实太依赖萧静之了。

    彷佛自己还是年幼时、那个看到父母盛怒便吓得躲在角落的男孩，没有挺身说出真相的勇气，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母，将萧静之逐出戏班；如今，他也没学会好好承担属於自己的责任，仗势着萧静之横竖不会离开，便放任自己的私心，让所有重担都压在萧静之身上──直到段浪出现，他才在心里感到害怕。

    杭无方一直望着萧静之远去的背影，隐没於房门背後，拉长的目光中，r0u杂着各种复杂的情绪。

    深秋的风带着凉意，他就这麽伫立在空旷的庭埕中央，伫立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