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戏外着红妆(2) (第1/1页)

    奔忙一日、又饱食一顿佳肴的萧静之，有些倦意地在回程的车厢中轻托腮帮，一路上规律的颠簸令他几乎打起盹来，他本想就这麽假寐一会，到了再让惠伯叫醒自己，但车窗外路经的一幕却突然攫住他的目光，他倏然坐起身子，凑到车厢前方的小窗口，对着驾车的惠伯喊了声：

    「惠伯，您让我在这儿下吧。」

    「可是段爷吩咐了，让我一定要将先生安然送回府邸……」惠伯半撇过头，脸sE有些为难。

    「您别担心，我一个大男人，能有什麽危险啊？我的身手，或许还不输你们家段爷呢。」萧静之笑着向他保证道。

    「那……好吧，还请先生路上小心。」惠伯将车驾缓缓靠向街边，让萧静之下车。

    「谢了惠伯，您早点回去歇息吧。」萧静之向他道别後，随即转身向身後走去。

    後方，正是整座汴梁城中最为气派堂皇的正店「遇仙楼」。夜sE虽已有些深沉，但楼内仍是烛光高照、灯火通明，看来是诸多宴席正至酣处，淋漓未散。

    萧静之沿街而走，夜sE里格外清亮的双眸直盯着遇仙楼门口──有对男nV伫立在那，有说有笑。

    那nV子装扮丽致，一看便知出身名门，而她面前的男子衣着虽然质朴，举手投足间却气质不俗。两人聊得兴致正高时，一道婉然声嗓突然传来：

    「无方？」出声的正是萧静之。

    「阿静？！你怎麽来了？」杭无方见萧静之出现，有些惊喜地迎了上去，没注意到身旁nV子微微一怔。

    「我在回去的路上，恰巧见到你在这。」

    「我也正好要走，咱们一道吧。」杭无方正想转过身向nV子告辞，便见她碎步凑了上来。

    她打量了陌生的萧静之几眼，目光转回杭无方身上，开口问道：「杭画师……这位是？」

    「柳姑娘，是在下失礼了，容我介绍，这位是我的挚友，萧静之。」杭无方又转向另一边，「阿静，这是礼部侍郎柳大人的千金。」

    「柳姑娘，初次见面，请多指教。」萧静之从善如流地向nV子致了个意。

    nV子仍是困惑地来回打量萧静之与杭无方好半晌後，才支支吾吾地回应：「……请、请多指教。」

    「要是你还在忙的话，我自个儿先回去也无妨。」萧静之见两人方才聊得还很有兴致，也不想打扰他们。

    「既然都要回去，还是一起走吧。」杭无方赶紧留住他，并朝一旁的nV子做了一揖，「柳姑娘，夜sE也深了，您也早些回去歇息吧，今晚多谢柳姑娘款待，在下铭记在心了。」

    「哪、哪里的话，是时晴要谢过杭画师，让我能在父亲生辰寿宴时送上一份大礼才是。」柳时晴也赶忙向他微微躬了个身，相当客气有礼的话语中，不难听出一丝微微的失落。

    道完了谢也道完了别，柳时晴转身离去，走向家仆等着的街角处。

    杭无方与萧静之甚是尽礼数，一直到目送着柳时晴上车离去後，才相偕离开。

    「我还以为你今晚是去交画稿的。」萧静之望着毂毂行远的马车，随口说着。

    「是啊，但柳姑娘说无论如何都要请我吃顿饭，以表谢意，明明也付了画酬，大可不必这麽破费的。」杭无方都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呢，殊料萧静之竟白了他一眼。

    「亏你还是个画师呢，居然这麽不解风情，柳姑娘这顿饭还真是白把银子丢水里了。」

    「你的意思是──」萧静之这麽一提点，杭无方总算恍然大悟地意会过来，他怔望着前方消失在夜sE里的车驾，张口说不出话。

    「我看连那个柳家家仆都看出来了，就你最木头。」萧静之摇摇头叹了口气。那家仆就是看出来了，才站得远远地不敢打扰，结果这杭大画师本人倒好，一点儿也没发现柳家小姐的芳心。

    「这怎麽又怪到我头上了？」杭无方皱了朗眉，「她什麽别的没说，就跟我聊了一整晚的画，我可是个画师啊，要是跟我聊画，就是对我有意思，那我岂不成了全汴梁最炙手可热的男人了？」

    听到这解释，萧静之不禁噗哧笑出声。

    「哈，这柳姑娘真是太可Ai了！」想必她以为投其所好，便能博得杭无方注意，殊不知杭无方根本是个画痴，一旦聊起画来，眼里耳里就只剩下画，什麽别的都看不见、听不到了，也难怪他对於柳姑娘背後的心思毫无所察，唉。

    战略错误，只能说柳家小姐这一役Si得不冤枉。

    「不过，她好像把我当成nV子了，这样没问题吗？」萧静之又接着开口。

    「你怎麽突然介意起这种事来了？我以为你早就习惯。」杭无方挑眉瞥着他。

    「我是说，她会不会误会了咱俩？你如今也知道人家心意了，柳姑娘看上去又是颇有教养的大家闺秀，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对象啊。」

    「呿，人家可是堂堂礼部侍郎的千金，岂是我这市井凡夫高攀得起的？」杭无方不以为然地说道。要是别的官也就算了，他爹可是在礼部啊，那是最在乎身分地位、阶级品秩的地方了。

    「柳姑娘要真介意这点身分之差，又怎会主动对你示好呢？我瞧她的心意昭然，端看你接不接受罢了。」萧静之好整以暇地望着杭无方。

    只见杭无方沉思半晌，说道：「她确实是个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可就是太拘谨了，不有趣。」

    「你这一拿起画笔就彷佛遁入无人之境的家伙，还有脸嫌弃别人无趣？」萧静之鄙视他。

    「不就是因为我不拿画笔就闷得慌，所以才更要找一个有趣的对象嘛？」杭无方答得理所当然。

    「挑剔还挑得理直气壮了？连柳姑娘这种能跟你聊画聊上整晚的佳人你都嫌弃，到底是什麽样的对象才能让杭大画师您看上眼啊？」萧静之半是挖苦地回道。

    「这个嘛……」杭无方竟还认真思考起来，「起码是不能太规矩的，那样多无趣，得有个X，能开开小玩笑最好，有点无伤大雅的坏心眼也可以，至於长相嘛……得要美，而且得是耐看的那种美，能看上一辈子都不腻最好……」

    杭无方滔滔不绝地条列起来，萧静之越听，眉心皱得越深。

    「无方啊……」萧静之突然绽出笑容，打断了他竟然还没说完的一长串条件。

    「怎麽？」杭无方转过头来，这下换萧静之语塞了。他本想说对杭无方说句照照镜子吧你，可见他这张脸，生得确实俊雅无俦、气度翩然，只得y生生将话咽了回去。

    「没事，祝你早日觅得良缘。」千百句鄙夷的言语，最终只能化作这麽一句。萧静之在心里深叹口气，觉得自己输了。

    月光长长，将他们并肩而行的身影映得清瘦嶙峋，唯二人谈笑的话语散逸入夜风之中，稍稍温柔了月光的寂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