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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文元年，四月。

    火舌自纸张之上舔舐而过，焚毁殆尽。

    烛火下朱棣的神情难辨，堂下的人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看哪怕一眼。

    许久，一个冰冷的声音才响起：“下去。”

    “是。”

    那些人都出去了，朱棣却出神的望着火盆里的灰烬，无悲无喜。

    窗外狂风骤起，将朱棣的注意力引了过去，他好似在这阵阵风声中，见到了一个故人。

    见到那个身影的第一眼，他的眼神瞬间变了，呼吸都有些沉重。

    “呵……你是来阻止我的吗？”许久他突然开口，声音竟是带了些笑意，他一步一步朝着那个身影走去，随后抬起手像是要抚上那张脸，“哥？”

    多少年了，他有些记不清了，只是在看到这熟悉的面容，那些日子竟恍如隔世。

    “你想要那个位置，是吗？”

    “哈哈哈哈哈哈！”朱棣突然笑了，他回过头看向朱标，“不愧是你啊，哥，还是你了解我。”

    “你早想要了是吗？”

    朱棣笑容却淡了下去：“你认为有多早？”

    “……”

    “其他人我不知道，至少你在位的时候，我从未对那个位置有觊觎之心，你感觉不到吗？”朱棣瞥向了他，“甚至朱允炆这个废物登基，我也曾想过就这么守好北平也没关系，井水不犯河水我也不会对他如何。可是，他容不下我，容不下我们所有，你看不到吗！”

    朱棣步步逼向朱标，窗外惊雷骤响，雨水哗然而下，朱棣捂着脸笑了：“还是说，你想听我说什么？”

    “老四。”他轻轻叹了一声，随后在朱棣面前消散了。

    永乐元年。

    朱棣在翻旧物的时候看到一个盒子，他隐约觉得有些眼熟。打开一看，他直接愣了一下，里面是两块玉石打造的极为粗糙的玉佩。

    他自小运气就很好，老爷子也时常借他的运势去赚点外快，比如说，赌石。

    本来老爷子也不敢这么做，只是有次，他突发奇想要试试，他不敢告诉娘，所以就去告诉了朱标。朱标自然也没那么轻易赞同，他就说若是没有中，就自己去打工把钱赚回来。

    朱标闻言失笑，还是应了他。

    毫无疑问，他中了，那天老爷子难得给了他好脸色。

    后来他长大了，他自己去买了块石头，中了，他兴致冲冲的拿着玉石回去费劲心思雕刻的玉佩给了朱标。

    朱标摇头笑笑，没有收。

    他确实是兴起，没有想太多，可是之后的每一次看到这两块玉佩的时候，都会想到那天的情景，就是突然被泼了一盆冷水。

    确实，在这位太子殿下眼里，自己和其他四个弟弟甚至更多的弟妹没什么区别。

    只是他对自己来说，却是不一样的，这就是最可悲的。

    他已经很久没有玩赌石了。

    解决完朱允炆的事之后，他就去了趟市集，以前开的赌石摊位已经不在了，他找了很久找到了另一家，旁边还有一个道观。

    他隐约想着进那道观看看，所以他开了一块石头后就走了进去，拿着新开出的翡翠。

    老爷子信佛，所以天下佛教盛行，朱允炆要推行仁政，自然也同时没再暗中阻止道教的宣传，但也不至于推波助澜。

    至于朱棣自己，他既不信佛，也不信道——他素来秉承实用主义。

    “居士，您身上怕是有渊源缠身啊。”

    朱棣觉得有意思：“你说的渊源，是什么渊源？”

    “便是……俗人常说的，鬼啊。”

    “放肆！”

    朱棣制止了他，继续问道：“什么鬼？怨鬼？厉鬼？”

    朱允炆没死，不仅没死，还是自己有意放出，总不会是之前自焚而死的朱柏吧？那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缠着自己……

    突然他怔了一下，总不可能……是他……吧？

    “居士想必是想到了。”那道士神秘一笑，随后递给他一个符咒，“若是居士想要驱走那个渊源，便可使用这个符咒——”

    朱棣却没有接：“我要见他。”

    道士脸上笑容一僵，朱棣继续重复道：“我要见他。”

    朱棣直接让人把道士绑进宫，道士叹了口气。

    “你叫什么名字？”朱棣问道。

    “老道清真，不知是天家到来，冒犯了。”

    朱棣淡淡的看着他，清真低下头：“这要是想见，自然是有办法的，不过，需要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

    “渊源之人亲属的血。”

    “亲属？”朱棣淡定的回道，“我的行吗？”

    “啊？”

    “我也是他的亲属。”

    朱棣跟着清真走在宫里，他又想起了之前那个雨夜。清真说若想见他有两种方式，一种是现实，一种是梦境。

    “天家其实有修道的潜力！”清真突然开口，朱棣嗤笑。

    清真没有辩解，他只是到了到了东宫之后就开始画符，东宫自朱允炆登基后也有修缮过，但是并没有人居住，到底还是落了尘。

    随后符咒一个个贴了上去。

    等了一个时辰，没有动静，很快很多人视线就看向了清真，清真摸着胡须：“不急不急，很快就……”

    “老四，你找我做什么？”

    朱棣神情一滞，随后却看到周围人好似只有清真可以看到朱标。

    于是他心神一定，淡定道：“你们都下去。”

    那些人摸了摸森冷的胳膊，马不停蹄的走了。

    “哎呀，天家，你们兄弟二人之间缘分未尽，想必……”

    “想必什么？想必是场孽缘？”

    “那，那天家你们慢慢聊。”

    等清真刚走出去没几步就听到里面桌椅摔倒在地，瓷杯碎掉的声音。

    “你还想见我，你有什么脸见我！”朱标怒道，“允炆对不起你我无话可说，那允熥呢？允熞呢？”

    随后他似是突然想到什么，冷笑一声：“还是你自己担心得位不正，所以——”

    朱棣猛地掐住他的脖颈，朱标却没有任何反抗的看着他，眼中依旧是那刺目的冷笑和轻蔑。

    “哈哈哈哈哈，是，我得位不正，所以哥，你为什么不活着，你为什么没活着保护你的那些儿子呢？看着他们死去，你很难过，很悲伤吧？”

    朱标怒火骤起，随即一拳打到了他的脸上，朱棣擦了下嘴角，看到他眼中的恨意笑意却更深了一些，他转身推门出去，随后哐的一下关上了门。

    朱标刚要追出去，就感觉有一阵刺痛从掌心传来。很明显，是因为这些符咒。

    “那个道士不简单……我只能留在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