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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笨重的竹扫把拖过地面，沙沙作响。

    清明将至，连日晨起细雨绵绵，落叶都沾黏在地上，让负责打扫C场四周的学生更加费劲。

    陈晋川班上的扫区正在C场旁，一整排榕树最容易掉叶子，远远望去就像一片翠绿地毯，平日好看得很，只是春雨後变得泥泞一片，十多个学生卖力用竹扫把清扫地面，成效却不彰。

    「动作快一点，快要早自修了。」

    不知谁在人群里喊了一声，手上配有手表的学生纷纷抬手确认时间，随即赶紧加快动作。

    陈晋川好不容易扫了满满一畚箕的落叶，准备收拾回教室，他回头去寻王允文，想找他一起回去，却见他一人站在树下默默扫着地，动作又缓又慢，像是在出神。

    「王允文，你要回教室了吗？」陈晋川走了过去，唤了一声，王允文回过头来，脸sE却不好，他一连几天都是这个样子，陈晋川只以为是准备考试熬夜所致，却没想到考完试了也没改善，就忍不住就多问了一句。

    王允文心里有事，而且是不能随便说出口的大事，得亏问的人是陈晋川，他才终於有了宣泄的出口。

    自从上学期末稽查j1ngsHu的频率见长，书局就三番两头受人刁难，年後甚至暂停营业了把个月，生意都要做不下去了。王父成天唉声叹气，王母也没办法，只能多带些小工回家做。看到家里每况愈下，王允文一个孩子也帮不上忙，心里自然不好过。

    「前几天又有人要来查我家书局，还好我爸挡得快，那些人也不敢y闯。」王允文当时就在暗门後偷听，过程看得一清二楚，当下的心惊胆颤都过了一夜还是无法忘怀，他家里收了满山满谷的j1ngsHu，又总有人在暗处盯着，短时间内没办法全部处理掉，一家人成日担心，就怕哪一天对方铁了心要闯，到时候书局就真的要关门大吉了。

    「这麽多年以来，每次他们业绩不够的时候都是我爸乖乖配合，让他们把书带回去交差，谁知道现在突然翻脸了，动不动就来找麻烦。」王允文忿忿不平。

    陈晋川听着，心里忽然不安起来。王允文家的书局是下游，那些j1ngsHu一旦被查扣，一定会继续往上游稽查，再往上就是出版社，到时候罗少纶的出版社肯定也会受到牵连，在最糟的情况下，他、徐秉之、何顾，还有团队里的其他人，所有人都会被查出来。

    那会有什麽後果？

    「陈晋川！你们好了吗？垃圾要拿去倒了。」

    被同学这麽一喊，两个在角落说话的人都吓了一跳，立刻结束话题、加快手脚。

    王允文的话一直盘旋在陈晋川脑中，就连他站在升旗队伍里时，心里还不停地想着。他的手脚随着鼓点前後摆动踏步，目光一直忍不住往左前方的徐秉之看，他心里急得很，暗忖着要赶快找个时间跟徐秉之谈一谈，让他也给罗少纶提个醒，否则等到火蔓延开来就来不及了。

    「立——定！」

    教官声如洪钟，全校学生跟随着指令动作，当教官一站到麦克风前，没有一个人敢说话，连场边的鸟鸣都静了下来。

    「最近，教官在学校里查获有同学私带j1ngsHu。」第一句话出来，学生们顿时面面相觑，像是不敢相信有人敢违反校规，直行横列中充斥着窃窃私语，所有人都在猜，是谁？谁的胆子那麽大？

    一GU无以名状的低气压如孢子般扩散生长，铺天盖地笼罩了整座校园。

    大家都在怀疑着身边的人。

    陈晋川打了个冷颤，教官声音b往日更加低沉，像是地狱里的声音，那森寒的目光明明是望着全校人，可陈晋川就是觉得教官看的是自己。

    「教官要在这里提醒那些违反校纪，甚至是违反法律的同学，学校绝不容许学生做出这种严重影响学校秩序、煽动学习风气的事，你们也不要觉得自己神不知鬼不觉，身为学校的一分子、身为国家的一分子，每个人都有义务举报那些分裂民族JiNg神、传播匪谍思想的行为，一旦被学校抓到，绝对会严厉惩罚！」

    最後一句话说得铿锵有力，话语的威力直接震碎了喇叭发出来的声音，刺耳得令人不适，那一GU不适从耳道慢慢爬进陈晋川的脑中，他努力压制着心虚和恐惧，双眼都不敢直视台上，就像是有人掐着他的脖子，让他几乎要窒息。

    「如果有人发现同班的同学，或是同寝的同学，有携带什麽不符合学校规定的书籍来学校，务必立刻通知老师或教官，举报成功的人记大功一只，教官这边也提供额外的举报奖金，希望各位同学共同守护学校的纪律。」

    一说有奖金，人群便SaO动起来，甚至有人看上去一副跃跃yu试的模样，陈晋川冒着冷汗，发现徐秉之悄悄回头看了自己一眼，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又各自收回视线。

    教官在朝会上的话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默默发酵，每过几天就会听说又有人被举报，有时候是男生、有时候是nV生，都是不认识的人，谣言如雪片般在学校里漫天飞舞，弄得众人惶惶不安。

    只是纵使消息频传，却没有人知道谁是举报者？被举报的人得到什麽处罚？那些道听途说却绘声绘影的话让学生们无不提心吊胆，陈晋川总有一种感觉，这些扰乱人心的消息是有人故意在搅乱池水，等到池里鱼儿头昏眼花、m0不着方向，自然会浮上水面。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学校真正开的第一枪，枪口却是正对着他们班。

    在课堂之间，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回荡在空荡的走廊上，教室里的学生纷纷被x1引了目光。

    那是一群人，以学校教官为首，领着身後多名警察疾步而去，他们走过一间间教室，像是要昭告全天下。

    最後，那慑人的跫音停在陈晋川的班级外，教室里的学生都不安地僵直身子，无一人敢动，教官站在门口，喊了一个名字。

    王允文。

    全班的视线瞬间齐刷刷地转向王允文，连陈晋川也是。

    王允文显然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麽事，只光是面前的阵仗就让他吓得不轻，他面露惧sE，颤巍巍起身，眼神惊慌不已。

    门外的警察一见人站起来了，便纷纷入内抓人，擦得光亮的皮鞋踩在地上，整齐划一的步伐响得每个人心里发毛，王允文见他们朝自己走来，脚更是抖得像筛糠似的，当警察一左一右架住他的时候，他朝陈晋川看了一眼。

    只一眼，陈晋川几乎就要哭出来，他紧抿双唇，害怕自己身T的颤抖会引起注意。王允文被上了铐，双手压在身後，头被盖上麻布袋，就这样被拖出教室。

    人都走了，身边的位置空了，陈晋川还没缓过神，讲台上的老师就说：「我们继续下一页。」

    接着四周都是翻书的声音，陈晋川愣愣地看着讲台上讲题的老师，和身边低头算题的同学。

    从头到尾，都没有人说话。

    视线落在了地上，各式各样的笔散落在桌脚旁，是王允文刚刚被拖走时弄掉的，陈晋川将视线移回课本上，盯着题目，头低到不能再低。

    王允文要被架走的时候，看着他，说了一句：救我。

    那一瞬间，各种情绪复杂的壅塞在x腔内，恐惧、愤怒、悲哀、难过……几乎有一GU冲动要促使他起身反抗。

    但他不敢。

    他知道，如果自己站起来了，下一个被带走的就是他。

    人被麻布盖住脸的时候，这个人就像是Si了一样，面目瞬间就不见了，大家都明白，只要踏出这扇门，可能就永远不会再回来。

    陈晋川知道，学校要开始捞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