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心事 (第1/1页)

    仿佛是在回应他，女孩含混不清地咕哝了一句：“不……”

    他微怔，低头看向怀中的女孩，她依然昏昏然呢喃着：“不，不要，哥哥不要……”是伤心至极的哀求。

    他心中莫名一痛，她还在为那件事伤心么？

    “不要什么？小暮，说出来。”

    他的话刚问出口，就见眼泪从女孩紧闭的眼睛里扑簌簌地落下来。

    她又在做梦了，也许是很伤心的噩梦。梦里受到了伤害吗？是为了他而伤心落泪吗？

    她的梦境是他唯一无法触及和占有的领域。他不愿看她陷入梦魇，不愿看她在梦中流泪。

    他从她身体里退出，捧住她的脸：“小暮，醒过来，看着哥哥。”

    女孩的眼睫微微颤了颤。

    “哥哥……不要。”她张开朦胧的泪眼，望着他。

    “不要什么？小暮不要的，哥哥都不会再做。”

    “小暮，告诉哥哥，不要什么？”

    不要什么呢？仿佛有人在问自己。神智一点一点恢复清明，眼前亮了起来。

    午后的阳光斜斜落在面前男人的脸上，把他的脸切割成明与暗两部分。

    是哥哥的脸，是哥哥啊。

    是现实中的哥哥，不是梦里的哥哥。可梦境依然清晰无比。

    梦里哥哥戴着狰狞可怖的夜叉鬼面，亲吻她，抚摸她。她心里明白那是哥哥，可还是无比的害怕。

    要告诉哥哥吗？那个混乱怪异的梦。

    “小暮，说出来，把心里的事全都告诉哥哥。”水雾蒸腾，男人漆黑的眼眸是那样深沉晦暗。

    她低下头去。她的心事其实不只是这个梦，这个梦，只是她心事的浮光掠影。

    她是天真的女孩，可同样也是早熟的女孩，心思敏感细腻。这样的女孩，心里总会默默藏下很多事。因为感受太过丰富，看待世界太过真切细致，不经意间，丝丝缕缕的情绪，就悄无声息地落到了心上，又被时间埋进内心深不可测的地方。

    没有同龄的朋友可以诉说，也不知道要怎么诉说。害怕说出来会被人嘲笑，害怕会被人看到内心的软弱天真。

    不过还好，离开了同龄的同学，在哥哥身边生活，她没有那些烦恼了。她的心事全都变成了和哥哥有关的事。

    而面对哥哥，又要怎么倾诉呢。她只是仰望着他，把他视作自己的神明，渴望着他的抚触和宠爱。在没有感受到爱的时候拼命索取爱，得到爱之后又会患得患失，害怕下一秒就会失去爱，与此同时，还想要独占哥哥的心。

    如果能死掉就好了，如果能死在哥哥怀里就好了。那个夜晚，真真切切感受到哥哥的爱的夜晚，是生命里最幸福的夜晚。

    “小暮还是不肯相信哥哥么？”男人问。

    小暮摇头，“相信哥哥的，小时候就只信赖哥哥一个人。是害怕，哥哥，小暮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好多事情。”

    “说出来，一件一件说，比如什么？”男人循循善诱。

    “害怕小暮会被讨厌，刚刚拉到哥哥身上的时候，就很害怕。”

    男人宠溺地摸摸她的头，“这个哥哥已经说过了，小暮这样乱拉，喷到哥哥身上，是很自热的事。”顿了顿，他又道：“小暮不管做什么，都是最可爱的。”

    “嗯。”她默默地把脸依偎到他肩头。

    “还害怕什么？”

    “害怕哥哥被人抢走。”她小声地说，有些底气不足。爱哥哥的人很多吧，美好的东西每个人都会喜欢。而且，她还偷偷在网路上搜索过哥哥的名字，发现了一个粉丝向的网站，网站热度很高，贴满了哥哥的照片，留言板里都是对哥哥的崇拜和爱。那么多人里，一定有像她一样发疯般爱着哥哥，愿意为哥哥死掉的女人。

    不知道要怎样才能独自占有这样的哥哥。

    “前天夜里，哥哥说过的，小暮忘了么？”男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除了小暮，哥哥不会有别人。”

    听到这句承诺，小暮抬起头来，呆呆看着他，心口慢慢发起热来。

    见她发呆，男人笑了笑，“是没有被哥哥cao够，所以才忘了哥哥的话，嗯？”

    “不是不是。”她摆头，想了一会儿，又问道：“哥哥的爱是怎样的呢？会不会有一天厌烦了，再也不爱小暮了？”

    她从小就爱着哥哥，被哥哥锁进笼子后，世界里只有哥哥一个人，而哥哥的世界，很大。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注视着她，眼神幽暗。

    “不过，就算哥哥不爱小暮，小暮也还是爱哥哥。”害怕哥哥误会了，她急忙补充道。

    男人沉默片刻，轻声道：“小暮还是不明白哥哥的心么？”

    哥哥的心……又想起了那个梦，是啊，她并不了解哥哥，至少，不像哥哥了解她那样。

    后院的门开着，腥咸的海风迎面吹过来。她望着风来的方向，看见了大海与天际线的交错处，橘色的夕阳正在那里落下。

    “哥哥的心就像大海一样啊，小暮是偶然被风吹落到海面上的一小片樱花，从来也不知道海底是什么样的。”她轻轻地说，轻轻地伸出手去，想要触碰哥哥的心。

    以往，她很恐惧这样做，害怕妄自探察和揣度哥哥的内心，会招来他的厌恶。哥哥是很骄傲的男人，有着高贵的尊严，就算是独自痛苦压抑也不愿被她窥破和安慰。

    在他刚刚回国的那段艰难的日子里，她曾经整夜抱着他哭泣，也从没说出来是想安慰他，只说是太想念他了才哭的。

    此时，她就这么说出来了，因为有了他的承诺，感觉自己正被爱着，可以把心事说出来了。然而，过了很久，都没有听到哥哥的回应。

    抬起头看时，就见哥哥的神色微微有些异样。

    “是很黑很冷的地方。”他开口了，声音很低，可小暮还是听到了，心下有微微地震颤。

    是在说海底么？不，是在向她表露内心的痕迹吧。

    痛苦的哥哥，压抑的哥哥，把所有情绪都掩藏起来的哥哥，原来，他是那样的……

    心里升起一片酸楚，仿佛已经感受到了哥哥的心，很冷么，可是哥哥有她啊。

    她扑进他怀里，把脸紧贴在他裸露的心口，说道：“小暮不怕黑，也不怕冷。”

    他抬手去摸她的头发，而她也像小猫一样温顺地任他抚摸。天色渐渐暗下来，海天交接处却是金光漫天，落日辉煌盛大，映得半天里都是熔金般的光芒。当女孩抬起脸的时候，那耀眼的金光就辉映在她澄澈明净的瞳孔里，仿佛是天使在凝视，圣洁的，静谧的，纯稚的天使。

    她可以净化所有的罪孽和丑恶。

    除了他的卑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