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26地狱主宰和死亡的修罗场 (第1/1页)

    一大教区里的所有教堂都发生异动，回归了神圣之城的中央教廷的教皇自然不可能毫无察觉。

    “恐怖安娜”的确曾大肆驱赶屠杀坎特雷境内的教士，焚毁的教堂不计其数。但那位大名鼎鼎的血腥女王在遭遇国内贵族叛乱、以血腥残忍手段清洗了叛党之后还是做出了让步——她扶植了异端的新教、在国内成立了圣公会处理境内宗教事务，到底还是让教堂出现在了坎特雷的国土之上。

    ——只要有设置小圣堂和放置圣象的教堂、只要还有人在其中诵念天父的名，无论形式如何，神圣之城内的教皇都能在圣西门大教堂中的大圣堂里借助天父的力量感知察觉。

    何况中央教廷内还本就有天父的使者们驻留。

    因此，当兰顿城天空中那被浓雾与阴云遮挡的太阳化作猩红、城中教堂可怖异象频发的同时，圣堂中面朝圣象——教会其实并不允许给天父立像，因而各大教堂里的圣象其实都是那位曾代天父行走人间的圣者的像——闭目祷告的教皇也睁开了眼。

    他抬起头，与围绕圣象、头戴光纱、身后洁白羽翼柔软下垂，如无生命的雕塑般静默站立的天使们目光相接。

    天使们动作一致地微抬起几乎一模一样的下巴，视线仿佛穿过披在头顶的光纱。

    “……是堕落。”

    祂们开了口，声音也重合在一起：“堕落降临在兰顿城。”

    年轻的教皇在听到天使们的提示后怔愣了片刻。他张张嘴，想到了那位几乎从不离开地狱的地狱主宰唯一会降临兰顿城、并被天使们察觉到的可能。

    “祂为什么…祂是来——”

    不，不可能。

    这怎么可能？

    他明明、明明查阅过塔中典籍，根据那些古老典籍的说法，那个人、那个骗子——那个骗子明明——

    但天使们又回归了静默，恢复成了没有生命力的雕塑般的模样。既不肯定他的猜测，也不对此做出任何否认。

    …………

    有那么一瞬间，时间凝固了。

    地狱的主宰、神明的第一个造物、第一个从天国坠落至深渊者、一切罪恶与腐朽的根源、“堕落”的源生词与代表——降临了。

    先是浓郁硫磺味的弥散，然后是黑血一样的沥青的坠落——从天花板、从地底，汇聚在房间中央。

    最后，是赤裸双足、头戴铁荆棘桂冠、遍身伤痕、紧闭双目流淌血泪的年轻棕发男子。

    穿着受刑之人才会身着的麻衣，血污浸透破败衣衫，棕发的年轻男人从沥青之中成形，低垂着头颅，脖颈残留绞索的可怖痕迹。【他】舒展着双臂，仿佛想要施予世人一个柔软拥抱。于令人悲恸的垂死之中透出极具神性的仁慈悲悯。

    仿若一个受难垂死之际都仍旧想要救赎怜悯世人的圣徒。

    ——这也的确是一个圣徒的形象。

    地狱的主宰不具形体，神明用创世之后的第一缕晨光塑造了祂的第一个造物，使祂的最初造物同祂一样，不必受形体的束缚。

    因而，地狱的主宰可任意选择祂行走人世时的形象。

    而这一次，祂选择的形象是那位圣者替世人赎罪、殉身于酷刑和绞架后的模样。

    这大概是最大的亵渎。

    “……我等你很久了，伊维安。”

    披着圣徒外壳的最早堕落者在足尖落地的那一刻睁开了眼，流淌血与火的、不可为人所窥的双眼终于让那张写着怜悯仁慈的圣徒的脸化为荒诞与恐怖绝望。

    祂微笑着，俯视倒在镜子前的那个肢体都正如碳般湮灭的人类气息渐弱的可悲模样，圣人的脸在此时比任何魔鬼都更加渎神。

    “喜欢我为你特地挑选的这个造型吗？”

    已经马上就要挂了的伊维安：“………”

    他努力让自己回光返照一会儿，对着那张刻在灵魂深处的熟人的脸翻了个白眼。

    “……或许…你可以……顺便…问问……在场的另一位…意见……”

    说话太费力了。连艰难地呼吸一次都要引发周身凌迟般的疼痛。

    要不是体内还留着点魔力可以运转把他命给吊着的话，他早就该因心脏和肺部碳化死得不能再透地灵魂脱离躯体了——都是因为这个磨蹭了半天的家伙，他才不得不这么自我折磨地忍着剧烈的痛苦强行把灵魂留在身体里多活一会儿。

    ……原计划本来不是这样的。

    按照他在镜子上绘制法阵时的计划，他本是打算在等到房间的主人回来、确保死亡有躯壳降临后，趁对方不注意时自杀，然后以自己的灵魂与地狱及死亡有染、属于污秽与不洁为保障，驱动镜子上的法阵。

    在他死去、灵魂离开躯壳的那一刻，死亡和地狱主宰自然会依照契约前来收走他的灵魂——然后就不得不在那道光魔法下保护好他的灵魂不像留下的躯壳一样被当作污秽毁灭。

    法阵很可靠。

    是他还在那座塔里时翻阅到的古老魔法，用来对付邪魔或者其他的与光明生机相对的属性时功效几乎完美——不洁的气息越浓烈，魔法的威力就越强大。

    而同时，死亡和地狱里的家伙也不会本体亲至，这个魔法足以击伤击退他们的分身。

    而当他们被击退时——哪怕只有一秒，他也可以回到自己留在卡什那边的新身体里。

    就这样，他的这具被人钳制的空壳被销毁了，所付出的代价也仅仅是两个被他嫌弃、本来就恨他的敌人受伤和更加恨他——这样看，他这个计划一旦成功，应该是双赢才对。

    ……他的双赢当然是指他赢两次。

    但遗憾的是，计划被那个麻烦的小崽子打乱了。他不能献祭那个命运已经和他融为一体了的家伙，就只能随机应变——他当然对亲吻死亡没什么兴趣，他也一点不想选这么痛苦的死法！

    所以，这个时候。

    听到他说“在场另一位”了的地狱里来的家伙这才终于发现了房间里那个见到了祂却居然没有立刻融化成一滩脓水或者发疯到挖出自己眼睛、砸碎自己大脑的人类。

    “…我闻到了衰亡的气息。”

    地狱主宰的脸色变了，圣人的那张充满神性的慈悲的脸已经被祂瓦解得一点往日气息都没有了。

    祂看向留在房间里的另一个人类，神色阴沉：“死亡。”

    “我以为你该在给予生者死亡后就立刻离开的——至少，不会停留在我的猎物尸体庞。死亡。”

    正从暴怒中镇静下来、已经察觉到了某个骗子在玩什么花样的死亡抬起头来，用被附身的人类的脸扯了个冷硬的笑。

    “……这也许是因为我也正在履行契约。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