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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逝者不可追 (第1/1页)
从始至终,我都无法拒绝他。 相同的发簪插在我与九千岁的发冠上,他姿容之俊美,轩轩如朝霞举。 我们并肩,起先正常步速,之后愈来愈急,路途经过一半之时,九千岁牵着我的手,与我跑着穿梭在长安城的人海里。 城里的人真多,卖东西的扯着脖子吆喝,杂耍的,卖艺的,逛街的,赶路的。还有迫切的九千岁和红透脸颊的我。 没有高高的宫墙,没有宫人,没有规矩。沈红钰与萧启堂只是普通人里相互期待的两个。 阳光落在九千岁的头发上,洒落下细碎的金光。晶莹的汗水自他脖颈间流下,落入洁白的衣领里。他的皮肤如凝脂,透出的红色如海棠一样。 此时此地,此情此景,分明从不曾出现在我生命里,却让我的心跳猛地一停。 好像灵光乍现,又似稀松平常。 “萧启堂!” 我难以克制地连名带姓喊他,嗓音清而高亢。我的灵魂前所未有的自由起来,不想他是阉人,不想我是男妻,不谨小慎微,将自己定位成只能被动等待的,权利的附属品。 我想爱他,抱他,亲他,吻他。只是因为他是他,感情升温到炙热的程度,自然而然,渴望亲近罢了。 “萧启堂!” 或许我的声音很大,又似乎是欢喜堂而皇之跑出来了。周围人都看我,九千岁明显僵硬了一下。他后颈处的绒毛无端立起,整个人先是定格,继而蓦地回头望我。他深色的眼瞳被阳光照得如此亮,里头存有欢喜,却是错愕居多。 我在做梦,所以瞧见他的泪。他的眼眶和鼻子都很红,是旁边的馄饨摊主在切洋葱吗? 我愣愣的看着他,不灵光的脑袋更加滞涩。 他不走了,我也不走了。 我与九千岁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对视,他的手潮湿又颤抖。 “钰儿,你刚刚……叫我什么?”过了好久,他强装镇定地问,语调被理智压制的没有波澜,眼睛却晶莹,如此殷切地望着我。 他想从我口中听见什么。 我被目光中厚重的期盼压得喘不过气来,大脑一片空白,竟也无端的想要哽咽,几次张开嘴巴,说不出一句合适的话。 九千岁他,大抵……是想起了那个人罢。 时过境迁之后,重回故地,熟悉的喧嚣的街头,熟悉的来往的人群,熟悉的夏天烈日照在身上流下的汗水,还有那一声,带着喜悦与爱慕之意的,全名全姓的不顾众人眼光的呼唤。 萧启堂。 我记起小顺子偶然提起的,九千岁的忌讳。 ——他讨厌旁人叫他名字。 我看着他,心中五味杂陈。对于九千岁,我欢喜有之,心疼有之,怜悯有之。还有另一种心情,复杂到不知如何说。 我大抵,是没有立场,嫉妒前人的。 毕竟,虽然不知缘由。我是他亲手种的幸福树下的乘凉者。 “我刚刚叫你,萧……启堂。”我看着九千岁泪水丰沛的眼睛。很想问些什么,又吞回去了。 “你叫我萧启堂……”他脸部肌rou失控的笑起来,一再复述着我的话,他的表情如此夸张,哭和笑却是无声的。 “你叫我萧启堂。”他抬头,张着嘴巴,直视太阳。更多的泪水从他脸上滑落。他宽大的肩膀微微颤抖,攥着我的右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却没有将一丝疼痛强加给我。 他似乎,已经习惯了悲痛与克制了。 九千岁。 这个凌驾于权利之上,被众人或畏惧或不屑的男人,连怀念逝者的泪水都是静默的。 他牵着我的手哭泣,我们站在人群里。无数目打在我们身上,我听见众人天马行空的议论和猜想。和九千岁的泪水比起来,这些闲话如浮云,都不重要。 我走进一步,抱住他颤抖的身躯。 我很想模仿他以前做的,踮起脚尖,吻去他脸上的泪。想到他是九千岁,想到这是在街上,最终还是止住了念头,只是轻轻拍着他的背。 如幼年噩梦惊醒时,母亲哄我一样。 “过去了,不好的事都过去了。” 逝者不可追。 如果你愿意,未来,还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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