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逆转的心意 (第1/1页)

    尚水林在一片朦胧的绿色烟雾中沉思了许久，又在困倦中进入了安眠，醒来后仍是那片翠绿，闭上眼仍是一片昏暗。他便这样浑浑噩噩了许久，久到他心想，即使再次见到连凤翧，他的心中也大概不会有太多波澜。

    一片由远及近的人声里，尚水林迷茫地坐起身，发现自己只是躺在一个普通病房的床上。门外琐碎的人声比窗外的鸟叫后一步传来，他的悠悠醒转，没有惊动任何人。他深深地呼吸了两口气，感到腰间背部隐隐有些酸楚，精神却好极了。

    一位护士推开门，与坐起身的尚水林对视，亲切地打了招呼：“尚水林，你既然醒了，便可以出院。”

    尚水林呆愣了片刻，无声地点了点头，问道：“我得了什么病？”

    护士听后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展现出一种艳羡又鄙夷的神采，她颤抖着双唇，别过眼，挑眉勉强咧出一个要笑不笑的神情。

    这时，病房门开启，连凤翧缓步走来，他带着颇为幽怨的眼神望向尚水林，一言不发地在门边站定。在他身后，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带着笑意跑跳着走至床边，在尚水林的侧脸上落下一吻。尚水林望着他清澈的蓝眼睛和陌生面容下熟悉的神情，很快便意识到，这个男人，便是他藏在家里的那个连凤翧，他眨了眨眼，并没有说话。

    “我先走了。”护士向着几人点头，殷切地关上了房门。

    尚水林望向站在门边的男人，又侧脸去瞧身边的男人，他挤眉弄眼地让他看看身后的人，调笑着摇了摇头。

    尚水林会意，便对着门边的男人，他今天穿着件条纹的紧身西装，雪白的衬衫下是呼之欲出的美好身材，他心虚地别过脸，开口问道：“连凤翧，你来做什么？”

    连凤翧垂眸点头，上半身轻微地摇晃，尚水林便知道他现在难过了，习惯性地想要出言安慰，但望了望身边的男人，他还是决定住嘴。

    “……我来看看你罢了，你放心，一切事都不会牵连你。”连凤翧摆着一个勉强的笑脸，走到他床边坐下。他俊俏的脸上鲜少出现这样的神情，尚水林追随着男人的身影，每一刻都是是浮想联翩。

    “那你看好了？”蓝眼睛的男人坐在另一边，问道。

    尚水林勉强分了些心思给他，想到这两个是同一个人，一个便是另一个的未来，顿时便觉得索然无味。他不知道两人什么意思，但既然没人点破，他不相信这两个互相不知，便也选择了沉默。

    年纪大一些的那个连凤翧的表情愈发勉强，他伸出手轻轻摸了一把尚水林的侧脸，眉眼中却似深情无限。

    “那我便走了。”连凤翧舔了舔嘴唇，起身便想要离开，尚水林急忙拉住他的手，那高大男人好似真被他小小的一拉牵制住了，便这样停下了起身的动作，满怀期待地等着他开口。

    尚水林不忍心看他这样的神情，忙撇开了手，斟酌着字眼开口道：“你，最近在做什么？”

    连凤翧看了他身边的男人一眼，轻轻地摇头。

    “我不能……”

    “你真的要结婚了吗？”尚水林打断了他的话，近乎迫切地问道，他不去看对话的男人，倒是转过头望向另一个蓝眼睛的男人，他此刻却是站起身，走到窗边去眺望风景。尚水林不可抑制地拿这两人来比较，他转头看着床边忧愁满面的男人，在他紧锁的眉头上流连，心中愈发对这个人不满起来。尚水林有着冲天的怨气，他几乎从不过问连凤翧的私事，不论是他的父母、他的身体状况、他的工作，他只是包容地等待着对方告诉自己他愿意倾诉的内容，从不去追究这后面的因果。

    尚水林知道连凤翧有很多秘密，他总是选择性地忽视对方话语中所有的漏洞，争取为对方填补出一个完全的虚拟生活，只要他还好，尚水林想道，只要他还好好地生活下去就好。

    为什么突然变得强壮无比，为什么总是疲惫不堪，你的钱从哪里来，为什么你总是来去匆匆？尚水林总有很多引而不发的问题，大抵他早有私心，才酿成如今单恋不得的苦果。

    尚水林与男人对视，看他神情愈发愧疚，便已然明白，即便他已经知道了许多他隐瞒已久的事，连凤翧也不愿意同他彻底坦白，他们之间因为自己的沉默维持着数十年如一日的亲密，便也会在他盘根问底的纠缠里画上句点。尚水林开始恶劣地脑补，幻想着连凤翧因为自己的盘问而愤怒的神情。这就像他做过的无数个春梦一样，对连凤翧的渴求早已超出了正常的范围，一路朝着病态的迷恋而去。他近乎是自虐地问了下一个问题：

    “连凤翧，你当初真的生病了吗？”

    连凤翧，两个连凤翧都转头望向他，不同的瞳孔里是一样的愤怒，尚水林因为这份关注而兴奋，他胸腔里跳动的心脏为即将到来的决裂而兴奋，他不可控地继续为此添油加醋，“你到底是什么样的呢？我真的认识过你吗？”

    尚水林胆怯于眼前的景象，他的至爱，连凤翧眼中的窘迫和愤怒都让他愧疚，他想要收回自己的话，他极端地否认了两人相识的初见，他认为连凤翧有意识地接近他，这样的诋毁足够他羞怯到再也不愿活着。但现实是，尚水林冷漠地盯着对方，不愿给予任何的安慰。

    年长的连凤翧无言地颤抖着嘴唇，他反复看了窗边的男人好几眼，欲言又止过几次，最后化作一声自嘲的笑。他站起身，近乎是哽咽地回应道：“等时机成熟了，我会告诉你一切的。”

    “永远也不会有这一天的。”尚水林倔强地顶嘴，他看着窗边的男人也不装腔作势了，也一脸怒不可遏地盯着他，便愈发快意起来，“永远也不会有时机成熟的时候了。”他麻木地重复道。

    “会的。”连凤翧温柔地注视着他，话语坚定地像是许下了一个承诺，随后便逃也似地离开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