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调11 (第1/1页)

    温闵榆不会形容自己的心情，就好像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学过的词汇，可是脑袋却又乱糟糟一片。她为什麽在这里？她正在做什麽？她还活着吗？

    她到底是谁？

    温闵榆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聚焦在自己手上的石头，石头上还沾黏着汁Ye，以及蝴蝶的残破翅膀。地上的蝴蝶早就被砸得一蹋糊涂，分辨不出样貌。她来回看着自己握着的石头还有地面的狼藉，知道这些都是自己做的。

    她又杀了一条生命，就像当初被她掐Si的猫。

    温闵榆作呕地丢掉手上的石子，一PGU坐到地上，整个人缩成一团，抱紧了膝盖，不断大口地x1气吐气。好可怕。好可怕。

    好可怕。

    她努力回想自己为什麽在这里，为什麽做了这种事，却只想起当时范维育狠狠威胁自己，最後被妇人责骂、掌掴的画面。范维育被打傻了，好像不明白他做错了什麽事，为什麽要被打？温闵榆只是反覆抚m0被范维育拽到近乎瘀青的手腕，一步一步後退。

    妇人不断向她道歉，不断对她说范维育只是心情不好，阿姨替你教训他了之类的话。温闵榆的脑袋却排山倒海地都是过往的回忆，妇人掴在范维育脸上的巴掌就像也刮在自己颊上一样。

    她转身就逃，不顾妇人在身後的声声呼唤。

    为什麽会这样子？明明可以更冷静地面对。温闵榆一直反问自己到底为什麽。

    「你不舒服吗？」

    温闵榆抬头看着来人，背着路灯的脸很昏暗，但还是可以看得出轮廓，她却没办法说话。

    对方见状蹲下了身，与她平视，「需不需要我带你去医院？」

    温闵榆摇摇头，倏地感觉累了，不愿意去想那些太过复杂的事情，可以的话她就想这麽睡了。就这样不要醒来了。

    「时间很晚了，你一个人在外面很危险。」对方低声说，「不该在外面游荡。」

    「你叫什麽名字？」温闵榆没有正面回应，反而就盯着对方依旧直接且毫无避讳的眉眼，问了一个她本来想问，却都没问的问题。

    对方沉默了良久，路灯安静地笼罩着他们，夜晚静悄悄的风拂过耳际，公园里的人原就稀少，此刻便也走得只剩下他们了。

    「田信川。」

    晚风吹散了他的声音，也吹起了他的浏海，温闵榆更清楚地看见他和田岳诚一点都不相似的脸孔。平静到近乎没有情绪的面容。

    那天晚上，是田信川送她回去的，但说是送，沿途上他们几乎不说话。田信川没问她为什麽晚了还在公园，没问她身旁的石头，也没问她地上蝴蝶的残骸。他什麽都不问，她就什麽都不说。

    等送温闵榆到了家门口，田信川说了再见就走了，没等她有任何反应。不过温闵榆松了口气，因为她不想开口，不想说话，不想客套地微笑，客套地道谢。

    她什麽都不想。

    回到家中，父母问了问为什麽买个东西出去那麽久，她敷衍地说是遇到朋友多聊几句，便蒙混过关。不过温闵榆知道父母相信自己，是因为她从没做过让他们担心的事。

    至少表面上是的。

    温闵榆进到房里之後，先是到浴室洗了把脸，放了ófurArnald的〈OnlyTheWinds〉──专辑《ForNowIAmWinter》──才回到位子上读书。现在能让她平静下来的，唯有读书了。

    除此之外，她几乎不知道该怎麽在这种乱七八糟的情绪和令人不知所措的状况下静下心来。哪怕是背诵诗词、读英文杂志、解数学习题都好，愈枯燥乏味愈能令她渐渐感到安心。她已经忘了自己像这样多久了。

    温闵榆常常在想是否自己也该培养一些大众一点的兴趣，假日偶尔玩玩游戏、看看影片，这样是不是b起看书写字，要更像学生一点？可是回过头来，做这些她根本就不会快乐，又是要做给谁看？

    温闵榆忽然感到茫然了，说到底她现在所做的一切为了谁，她根本也说不上来。为了父母？为了师长？还是为了自己？

    都不是。不是。

    温闵榆开始找不到定位，关於自己究竟身处何处，从何而来，又该往哪去，完全没有头绪。她觉得呼x1愈发困难，握着笔的手颤抖了起来，眼前的作业本和贴在书桌前的时间分配表都变得很模糊，她丢下了笔，抱着头蜷缩在书桌前。

    呼──x1──呼──x1──

    她的眼前出现了熊熊燃烧的火团，被烧成灰的考卷，在她面前拿着打火机的同学熟练地一张一张点燃她之後要拿来复习的考卷，然後随手抛丢，让考卷在风中飞扬，成为一缕烟尘消散。

    温闵榆当时几乎是扑上去制止，却一再被推开，嘲笑、揶揄、指控，一字一句打进她心里，就是没有人肯帮她。温闵榆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麽，要这样被对待，就算大声呼喊着「住手」也徒劳无功。

    她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极力抱在怀里的考卷还是被抢走，在她眼前被燃烧。火光在她眼里只是被模糊了的sE彩，却还是鲜明得让她无法制止眼泪，无法更勇敢一点去喝斥这些人。

    温闵榆第一次知道做一个好学生不全然是能被所有人喜欢的，还是会有人对自己恨之入骨的。

    就算她所学的不会伴随着这些考卷损毁而消失，但她内心却好像也经历了一次剧烈的燃烧，骤然紧缩的是她对人们的信任和信心。

    她好害怕，好害怕他们真的想烧成灰的不是这些纸张，是她。

    从此温闵榆就很怕火呀，就算需要光，也不希望是火光，她一颗心都焦了，好怕再被火接触一次，就T无完肤了。

    「呜……」温闵榆低Y着，在椅子上前後摇晃，最後整个人摔下了座椅，她乾脆就那麽躺着了。

    面对突如其来的过往，她常常很想哭，却半滴泪都挤不出来。是不是那些眼泪，都早就蒸发了呢？

    会不会她这辈子都没办法再哭了？温闵榆不敢想下去，这个念头太让人心慌了。

    她觉得x闷得紧，但也许是累了，她竟然就这麽睡在地上了，连台灯都没关。那天的夜里，她的梦中充满了飞舞的蝴蝶，多半是翅膀残破的，密集地占据了天空。

    她看不见一丝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