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调32 (第1/1页)

    那一天，田信川已经完全了解温闵榆心里的伤痛，即使她泪流满面也还是克制不去哭出声，掩着面，但那些无法抵挡的黑暗仍从她的指缝流泻。但田信川什麽话都没说，也没有安慰她，就让她坐在自己身旁不断哭泣。

    温闵榆其实也很庆幸田信川就如同之前一样，不多说那些多余又令人尴尬的话，如果他过分T贴，那也只是逾越了他们两个人应该要有的关系。他是男朋友的哥哥，从一开始就不该说这些，更不该有和除了男友在场以外的相处时间。

    可是现在都乱了套，温闵榆确实明白到她无法掌控一切的事实。

    待温闵榆哭完，他们之间也已经无话可说。至少她是这样认为的。温闵榆也不要田信川送她回家，他似乎是明白她的意思，就没坚持。

    「你想知道的事我都告诉你了，希望从今以後我们就不要再有任何机会，是岳诚不在场的情况下见面了。」温闵榆和田信川站在公园的门口，分别之际她认为还是该把话说清楚。她不希望田信川认为自己知道了这些，他们之间就会有任何改变。

    田信川沉沉注视着她，没有马上答应。

    「我会尽量不去做那些事，也不会想不开。」温闵榆总觉得自己必须要承诺这些，他才会放过自己，「我会没事的。」

    田信川却反而在听到这样的话後，稍微皱起了眉，垂下了眼，「你不用刻意这样说。」

    温闵榆呆住，倒是半晌无话可说。

    「没必要勉强自己骗自己。」田信川这番话就像是戳破了她的谎言，最後看了眼擦过身边的那些快乐的人们，「承认你很伤心，我想这才是好事。」

    「……我不伤心。」

    「总之刚才的事我知道了，也不会说出去。再见。」田信川忽略了温闵榆那句话，摆了摆手，旋身就走了。

    温闵榆竟感觉无b挫败，他似乎本来就不打算要相信任何除了刚才告诉他的事情以外的，任何话语。或许他本来就知道这些都是违心之论。

    或许温闵榆也是知道他不相信的。

    不过温闵榆并不清楚田信川听了这些时，心里到底在想什麽。

    补习班里，他们已经开始上起三年级的课程，温闵榆将日子过得很平常，认真地读书、认真地经营她和田岳诚的感情，就像每个高中生一样，没再让任何人看出破绽。

    何况她最不希望发现自己情况不佳的，就是田岳诚。

    「给你，我昨天做的面包。」田岳诚偶尔还会像这样塞些他自己做的面包或甜点，让温闵榆几乎都不用担心每天母亲准备的那些早餐自己会吃腻。

    「谢谢。」

    「说什麽谢谢啊，这麽客气。」田岳诚轻轻弹了她的额头，语气与神情充满了宠溺，他对温闵榆的好已经是旁人想忽视也办不到的程度了。

    「吼，都对你nV朋友这麽好，啊我们这些朋友咧──」

    田岳诚其他的朋友便也会在这样情况下调侃着，温闵榆不说话，让田岳诚自己去和他们说笑，她只要接受这和平的日常就可以了。她甚至希望将来也都是这样，所有的一切都该照着正轨行进。

    这样她就可以假装自己和所有人都一样正常。

    从补习班下课後，温闵榆多半也是和田岳诚在一起，吃个饭就泡在图书馆。一开始她以为田岳诚会不喜欢这样的模式，因为他们几乎不怎麽有这个模式以外的约会，不过田岳诚从来没抱怨，反而是开开心心地找了角落的位置，两个人一同读自己的书。

    田岳诚也曾在空闲的时间说了很多关於他的未来规划，包括要出国念书这件事。温闵榆并不意外田岳诚有这样的想法，他本就是个有强烈企图心的人，他用自己的成绩争取了大大小小的奖学金，存到现在也不是一笔小数目。田岳诚坦白他的家中并没有能够供应他出国念书的钱，所以他凡事都希望能靠自己。

    相较之下，温闵榆觉得她果真是个太过幸福的人。从小到大她不愁吃穿，甚至有多余的钱让她上各种才艺班和补习班，即使到目前为止她真正做好的，只有读书这件事，父母也觉得这是个划算的回报。

    尽管现在的社会讲求多元学习，不过唯有读书高的气氛仍是暗暗深植於整个社会氛围的。你来自什麽样的家庭、父母的职业、拥有何等的教育，甚至是，你是怎样的一个人，会读书、还是不会读书？这些就足以将人们不断分类。

    温闵榆知道自己是站在一个较为优势的位置的，打从一开始就是。

    田岳诚是个b起她，要更加努力千万倍的人。他没有富裕的家庭和优渥的生活环境，却总显得样样都行，可是这些撇除天分，更需要的是恒心及毅力。天分终究是个不运用也不会进步的能力，它充其量是能让自己b别人站得更前面一些，但是只要不迈步，还是会被超过的。

    每每想起这些，温闵榆就更加不能明白田岳诚如何能这样喜欢自己。她从头到尾都没有真正付出什麽，她拥有的一切都不是倚靠本身得到的。包括读书读得好，那都是因为有资源。就只是这样而已。

    温闵榆停下笔，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的田岳诚，他面对课业的态度总是那麽专注认真，更重要的是，他总是那麽坚定。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麽。

    那她呢？温闵榆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麽。

    当陆玟茜听说了温闵榆的过往，那些会让人感到害怕、颤抖与不安的事情後，她竟然掉下眼泪。不是困扰、不是厌恶，反而是扑簌簌地掉泪。

    温闵榆感到愕然，她不明白陆玟茜为什麽要为了这些与她毫不相g的事情流泪。朋友是能够彼此感同身受的关系吗？是能让对方为自己哭泣的关系吗？温闵榆感到茫然无措。

    「那不是你的错……」陆玟茜握紧了温闵榆的手，即便话因为情绪激动而说不清，却还是极力地想要传达给她，「从来就不是。」

    像是这样的话，当年每个大人都这样告诉她。这不是她的错，她没有做错任何事情。这些都是意外，没有人可以料想得到的。所以不要自责，不要把自己当成罪人。

    但是这些事情真的有说的来得容易吗？

    到底是不是她的错，真的是这些局外人可以断定的吗？还是康宇实托梦给他们了，要他们告诉温闵榆的？既然都不是，为什麽可以把话说得这麽轻松？

    温闵榆不是想要责怪任何人，可是这些安慰到头来都没有派上用场，多的只是让她感觉自己对这件事感到内疚，好像才是错的。她是不能内疚的，她不必内疚，这些话在温闵榆听来，就是这个意思。

    「那是谁的错呢？」温闵榆轻声问。

    这个问题的答案，才是她真的想要知道的。

    陆玟茜愣住，却只能流着泪，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温闵榆明白这个问题从来就没有正确解答，端看面对这个问题的人是谁，他怎麽想、他想怎麽做，没有一个真正正确的作法。

    於是温闵榆更加清楚，或许所有来自别人对她的安慰，其实说穿了，是他们对自己本身的安慰。这些错都不在他们，他们知道，所以他们不会背负痛苦，只能轻轻地把这些空洞的安慰放下，却半点派不上用场，囤多了也只是让人心烦。

    而温闵榆只要表现得像是振作起来了，那麽同时这些安慰，也就又转移回到他们身上了。他们会相信的，相信在这场意外当中，无人伤亡。

    殊不知亡者已逝，真正在这场意外中受重伤的人，也早就痛得动弹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