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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极恶之念 (第1/1页)

    人总是要学到点东西。我不是那种白白挨人打的性子。

    帝王对于我中毒一事相当愧疚,甚至允了我随意出宫的请求。“朕的小六真是可怜,朕不会原谅那些人的,”抱着我,帝王如是说道,“不过是出宫罢了,小六自个去影楼里挑几个人跟着吧,这次中毒,朕看你母后也是个心大的。”

    我扯着绣娘给我新做的鹅黄裙的裙摆,给说着话的帝王露出一个怯生生的笑来。

    “不——”才说了一个字,那沙哑粗粝的声音便让我整个人停顿了一下,“不要,父皇,儿臣就去采个花做糕,用不上的。”

    停顿是因为不适应这声线,可帝王明显误解了,以为是我开始逐渐畏怯说话。他掂了掂怀中的我,颇显怜惜地道:“朕的小六,不要怕,谁敢说朕的六公主声音不好听,朕就治他的罪,相信父皇,父皇在一日就护着你一日。”

    相信父皇……

    我蜷缩起身子,将所有的表情掩在那挥之不去的桂花香里,轻轻地应了一声。

    我确实相信父皇,不过并不相信这位高坐朝堂上的帝王。就像那场大雨中,我也意识到了母后和皇后是不一样的。

    “父皇,不要生二哥的气,他是不知情的。”我轻声说道。

    这大概是我此行最后一个目的了。

    “你二哥有错,十四岁的人了,竟然还不知道自己手下人的心思,朕这是在帮他,小六你可不要太心软了。”帝王叹了口气,忽地唤了左右,“朕想想,二皇子的三月禁足还是少了,改为六个月吧——去影楼挑五个人跟着你吧,小六。”

    “喏”了一声领旨离去的大太监看了我一眼。而我只是缩在帝王的怀里,细声细气地道:“谢父皇,父皇真好,比母后还好。”

    这大概是我整场对话中仅有的两句真话,另一句是请求出宫。

    现在这位帝王是我的父皇,我实实在在从他那儿达到了我的两个目的,一个是从帝王这儿要走几个只听我一人命令的影卫,一个是延长二皇子的禁足。

    看,我都得到到了不是?

    走出帝王寝殿,我眯着眼看着当头的太阳,心里想道。

    相比于说着赔偿却只给了我一个有毒的祭桂糕的母后,父皇却是实打实给了我好处的。

    这样说也不对,毕竟萧皇后还是教会了我比这些好处更重要的东西,比如如何调香下毒,比如宫中生存的潜在规则。

    除了疼了点,也没有什么其他不好的了。

    那段日子里,我其实已经快忘了那位谢探花。

    “这位六公主不简单,要小心对待……”“这从主上那儿把我们要过来的六公主看上去好单纯啊,每天只知道调香……”“也太傻了吧,刚被下毒就有心情出宫采花……”……

    大太监温温和和地对我笑着,我也作着怯生生的姿态听着他心中的话。梁上的两个影卫心里所想也全然被我听了去。

    后来我也想过,那位说出判语的国师是不是知道什么,比如这突如其来地能听人心中所想的能力,比如那殿上的暴雨。

    “说来,这六公主还能有闲情去采花调香,那位谢探花怕是难过了,那造假一事……”

    大太监笑着告辞。我听着了他心中的最后一个念头。

    哦,对,还有一个谢探花。

    在大太监离去后,我懊恼地敲了敲自己的头,为自己竟然忽视了这样一个大好的资源而自责。

    瞧瞧,一个正在被争议的探花郎,先不管他是否真的有才能,想来也是一个绝佳的了解朝堂的突破口。

    棘手。

    到底还是太过年幼而稚嫩,我被请出谢府的时候才明白,有些东西并不是向父皇撒撒娇就能得到的。

    “不可以呢,六殿下,”面前的老头嬉皮笑脸地道,“犬子实在上不得台面,现在还有疑罪在身,怕是见不了贵人,更别说和您出游赏花了。”

    这个谢右相委实厉害,接了我的帖,却又不让我见到人,说既然是邀谢家子赏花,便让那谢家长孙陪我同往。

    我在那儿掐着花蕊,面无表情地盯着这不过七岁的谢家长孙。

    他已经吃了我七块无毒的花糕,现在正将目光投向我的八块糕点。他伸出了他胖胖的手,而我只是坐在那儿看着,并没有阻止。

    我也不知道我当时究竟是如何想的。大抵是周遭的所有“声音”不是在看我笑话,就是在暗自揣摩我在帝王心中的地位,唯一一个还算干净的心声却是在惦记我的糕点。

    那个老头见我时,心里也是在念叨着与旁人没有什么区别的话。那些话我都没有记得太清明,唯独随后的那句“不行,三儿要再被这位六殿下缠上只怕是真的要完了,不可以,我这个当爹的怎么着也要替他扛着些,给这个六殿下找个同龄玩伴,我谢家给个长孙也是做足了皇室的面子”把我刺激到了。

    确实,按理谢家长孙不会在我这儿出事,但已是疑罪待定的谢家三子只是见我便会惹来闲言碎语。右相想得很好,他想护着自己的三子,这没有错的。

    是没错的,他不过是想护着自己的孩子。

    我在那刻想到了朝堂上问我“如何”的帝王,想到了避开我眼神的萧家皇后。

    我忽地笑出声来,主动将第八块糕点递给了这被推出来陪玩的谢家长孙。“喏,你想吃就放开吃吧,宫里多的是糕点,还有花茶之类的,你若是吃过这块还喜欢,本宫下回再带花茶来给你。”我轻声道。

    沙哑难听的声音吓住了这个七岁的孩子,他愣愣地看着我,单纯的心声里出现了畏惧的情绪。

    哦,还有轻微的厌恶。

    没有关系的,你怎么想都可以,就像你想吃这块糕点就吃吧。我能感受到自己心里同样升起的恶意。

    一盘八块糕点,七块无毒,可这最后一块……

    我那时真的已经什么都不在意了,事后谢家会怎么想,帝王会怎么看,查到我身上母后又会如何处罚我,这些都不重要了。

    “我这侄子确实不能再吃了,再吃下去怕是不会想吃正餐了,殿下,不如赏给臣如何?”

    清清淡淡的声音就像来人动作间的温和从容,十四岁的少年忽地推帘进来。

    我怔住了片刻,并不是为这人的白衣卿相之姿而惊艳,只是他推帘进来时的那道心音:“为什么要这样难过,六公主?你可是能断我案情真假之人啊。”

    我不明白这句话到底是在嘲讽还是真的相信而怜悯,因为心声没有传出任何情绪,就像是阐述事实一样平静。

    我微妙地保持着笑意,将糕点递给这位谢探花。

    我不知晓他从哪儿得出我在难过的结论。也不知道他在吃下这块糕点后还能否保持这样平静的心声。

    一个享受着家人保护的人,也该知道些人心险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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