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乐园Ⅱ (第4/7页)

者两次贴面礼，但他们绝对不会——不会把自己的舌头放进别人的嘴里，或者把别人的舌头含进自己嘴里，难道不是这样吗？他们也不会用舌头互相交缠，双手扶住对方的头颈以便吻得更深，或是把手放在对方的屁股上揉捏。

    两个小伙儿缠绵了好一阵子，直到两个人都气喘吁吁的，他们就好像很久没有见过那样，深情地注视着彼此的眼睛，他们好像完全不能分开一样，双手爱抚着对方的每一寸身体，问候彼此的近况，而他们的女朋友们呢，她们站在一旁笑吟吟地看着他们。

    希黎惊慌地看着他们，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胆又狂妄的同性情侣，或者?jianian者——随便它们叫什么，总之，是绝对不合礼法的那种词儿。诚然，他曾经见过他们——和他们一样的小伙子，但那些都是隐秘的，在大街上他们甚至不敢彼此对视，唯恐被人们发觉他们的“小秘密”，他们从来不会说——我爱你，他们只会隐晦地表白：哦，这是我超级棒的朋友，你懂的。

    假如——帕普洛斯主教在这儿的话，他会用他手中的教杖狠狠抽打他们的小腿，直到他们分开，也许他会送他们上绞刑架，或者直接就在这里，浇上汽油烧死。

    而且令希黎感到非常不可思议的是那两个姑娘，难道她们不需要为此受到惊吓吗？

    等那两个小伙儿分开的时候，希黎见到了……他们向她们走过去，而她们自然地迎上去，与另一个小伙儿——不是她们男朋友的那一个，热情地拥抱在一起，亲起了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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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们好像一点儿也没有身为yin荡女人的羞耻心，相反的，轻快的笑声显示出她们是多么欢愉和享乐。

    最后，她们——两个长相迷人，敞露着胸口，涂着红艳指甲和嘴唇的姑娘，她俩走到了一起，好像表演那样，把胸脯挨着胸脯，紧紧挤压在一起，互相友好地顶撞着，就像是故意的那样，她们觑着她们的男朋友们，笑吟吟的，舌头缠着舌头，手指交握在一起。

    她们的表演在男人们向她们走过去的时候结束了，她们伸出手，一边搀着一个——希黎注意到，她们已经交换了伴侣，她们把小伙儿们簇拥在中间，两个小伙儿又互相勾肩搭背，就这样，他们四个人进到乐园里面去了。

    希黎不明白。

    他感觉自己像是刚被逐出伊甸园的亚当，当他面临整个世界——一个对他来说崭新的世界时，他迷茫又困惑地站在那里，大脑里一片空白。

    身边来来去去的人们，希黎明显感到其中有一些在用余光瞥他，那不是一种观察的目光，也不是出于好奇，或者欣赏，甚至也不是鄙夷，那只是一种轻微的注意，——就好像你走在大街上，看到一片叶片飞翔在空气中的眼神。

    这些来自富人区的人们，他们跟穷人区的人们是多么不同。

    多年以后，当希黎重新回忆往事的时候，他发现，那感觉多么像是公主——长着鱼尾巴的那条，当她饮下魔药，当她失去声音，当她的双脚走在地上像踩在刀尖，当她舍弃一切，当她付出惨痛的代价，当她浮出水面，来到岸上的时候，亦或说，当这世界上第一只水生生物爬到岸上时，当这世界上第一只陆生生物回归大海，当诺亚驶着方舟回头去望那片消失的世界时，那大抵和他有相同的心境。

    ——也许他应该跟那男孩攀谈一下，不是吗？

    他的老师曾经教导过他，不是吗？如果你对某件事情感到不明白的时候，你最好是问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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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他要达成自己的目的，他应该假装毫不在意地与那男孩打个招呼，小心地掩藏自己的身份，他甚至为自己编造了新的学校和居住小区，他应该跟他聊一些贵族孩子们爱玩的游戏，数学魔方，画画或者马术，他应该假装不经意地向他透露一点儿信息——他和那位有名的科学家之间的谈话，哦，不，那也太狂妄了些，他应该摆出更谦虚一些的姿态，少说，多聆听他，不是吗？那会是迅速拉近关系的一种做法——不管怎么说，希黎走了过去。

    那男孩子坐在马车的边沿上，手指百无聊赖地掰来掰去，他低垂着头，双手扶着马车的边沿儿，跟他爸爸一样略佝偻着背，两边肩都耸着，还有两条腿，在空气里晃荡来晃荡去，看不出他高兴还是不高兴，但是当希黎向他走过去的时候，他困惑地抬起了头——还没等希黎和他打招呼，他就蹙起了眉头，视线往下移动，10度或者15度，希黎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他的针织背心，他的蝴蝶结，还是他带着肮脏红色的书包肩带，或者是他脚上的这双鞋？

    比斯伽文的孩子打量他的时间还要短，也许只打量了他一两秒钟不到的时间，也许仅仅是匆匆的一瞥，那男孩子脸上露出了一种复杂难揣的表情，那是包容了嫌弃和厌烦，还有一点儿高高在上的阶层对低层阶级的鄙夷，他的目光甚至都没回到希黎的脸上，他在希黎说话之前就站起身，“砰”，他把马车门和自己一起关起来了。

    希黎无计可施。

    他只能离开那里，站到别的地方去。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他低头看着自己脚上的那双鞋，他发誓他在下车前已经小心翼翼擦拭过它了，他把它们擦得尽量像他刚买来的那样——虽然不可能擦得像新的，但他也已经小心地给它们打过鞋油了，它们闪闪发亮，泛着细腻的油光，那些鞋油也是值钱的，绝对不是一块钱十几支的那种便宜货。

    希黎挫败极了，他觉得，他最好还是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也许他应该滚回他的老鼠洞去，也许他应该接受他的命运——被什么中介公司买回去，去当一个高级一点儿的玩物，歌手，明星，或者娼妓什么的，管它是什么，也许会有人告诉他，他脚上的鞋究竟怎么了。

    他就像卡夫卡的里的主人公，人们穿着衣服，而他只是一只硬壳虫。

    他的整个世界都好像是一口深井，一个怪圈，他正攀着井沿往外眺望，他是一只癞蛤蟆，又丑又怪，妄想找到一个轻便的方法，冒充那只被施了魔法的王子青蛙，跻身进入人类的行列。可是呢，无论他怎么伪装自己，无论他做了多少功课，穿上昂贵的衣服，换上干净的鞋子，人们还是能够一眼就看穿他的底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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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算是什么呢？

    他就像公共汽车上那些庸庸碌碌的人们一样，用他完全未开化的脑子在想那些上层阶级过的生活，用他贫瘠的想象力去想他小小世界之外的一切。

    那些绊住他的东西，那些他穷尽一生也难以摆脱的东西，那些他向往的东西，那些他以为他拼尽全力就能得到的东西——

    它们就像缠绕着他的红色布幔，但这次与圣子不同，它们不是缠绕在他的腰间，为他遮掩住那些他拥有的丑陋的玩意儿，而是扼在他的颈间，抽紧、抽紧，就像绞死一个妄图欺骗天父的异教徒。

    啊，父亲啊，父亲啊。

    就像一个童话般斑斓的美梦，就像他过的每篇故事的结尾，某个人和某个人总是会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也许是朋友，也许是恋人，也许是主角和他的爸爸mama。

    希黎从他自己编织的幻梦中坠落，坠落，一直往下坠落，一点一点往下坠落，就像站在飞瀑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