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1/3页)

    1.

    烫好的云吞被放在了碗里，淋上一勺鱼片汤，董朝飞说了声谢谢，随手把手写的订单扔进垃圾桶，又转身走向调料台。他熟练地往汤里撒进两匙葱花、一匙香菜、炸豌豆和酸豆角，抽一包一次性筷子，又端回自己的座位上。

    面条带着汤水在空中激荡，对于董朝飞来说，早餐只需要快和饱腹，这家汤粉面店就在楼下，也是一个他考量的优点。

    “老板，今天的面有点咸啊！”

    老板的声音从玻璃厨房里传来：“吃完快走吧，你这外卖小哥真闲啊？”

    董朝飞抄了张纸巾擦嘴，“10点商铺才开始接单，这才几点啊！”

    “那你今天起那么早？有啥事？”

    “反正有喜事！”

    咬开云吞，rou馅和浓郁的麻油一起流过舌头，在董朝飞的记忆里，和mama包的用料很像，但就是缺少一些味道，但又想不起来。

    他仰起头，似乎想起那是什么，又记不得，确实是因为自己来城里打工已经有十年，这十年里，他也只回去过两次，一次是大伯的葬礼，一次是表妹的婚礼，其余的新年，他在工地里搬砖、在厂里封箱、在后厨打杂、在空荡荡的夜晚跑腿送药和安全套。

    “老板啊，你这钟坏了，咋不换一个？”董朝飞又说话。

    老板还在玻璃配餐间里捣鼓，这个时候来吃早餐的人还是络绎不绝的：“那你认识我这么久咋不给我买一个？”

    “叫你那女婿给你买去！”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咯！”

    “你这样说可不对，你女儿又不是天上来的水，咋说也是娘胎里出来的，轮不到你泼！”

    “哈哈哈哈cao！真服了你了！”老板的笑声几乎整个用餐区都能听见。

    “我吃饱了，走了。”

    老板把碗递给帮忙干活的小工，走出玻璃厨房，用腰上的围巾擦了擦手，叫住了董朝飞，“哎，你要是缺媳妇儿，我可认识几个不错的小姑娘，来过店里吃饭的，性格都……”

    “我没那意思！”

    董朝飞说完顺手把椅子推了回去，头也不回走到店外面的红色小电动上。他将额前的刘海撩了起来，头盔“咔哒”一声盖在脑袋上，“哔哔”两声喇叭当作给老板说的再见。

    S市的风从来不可怜任何人，从这个冬天到下一个冬天，永无休止地保持着它的叫嚣，唯有饱饭下肚和辛勤劳作提供抵御它的热量。董朝飞一路往老陈修车厂开去，他今早的大喜事，是取他的改装摩托。

    “老陈？我那摩托车怎样了？”

    迎面走来一个穿着工服的年轻人，“师父今天去进货机油了，你要是不着急就再等一会儿，去了差不多有一个小时了。”

    “不打紧，我就是来看看，我要大改装，程序多得去了。”董朝飞摸了摸口袋，又停了一下打量对方，“你是新来的？没见过你。”

    “昨天刚来的，叫我小丁就行。”年轻人摘下手套，伸出了手，发现手上也还是有点脏，不好意思地想收回来。

    “你好，你好，小丁，好好干啊，我以前也想做这行的，你也是我的前辈了！”对方却顺势握了上来，满脸笑意，“我去外面抽支烟等他回来吧，辛苦你了。”

    这时门外来了一辆面包车，把刚踏一只脚出门的董朝飞给吓了一跳，车窗里探出一张笑出褶子的脸，“哟，这不是飞仔嘛！”一声“老陈”和一声“师父”同时响起，中年男子利落地下了车，招呼其他修车工帮他搬车上的货物。

    老陈甩了甩手，董朝飞识相地递上了一根烟，刺鼻的汽油味中又添了一些烟草焚烧的味道。

    “每个早上你都来一遍，这么爱你的摩托车，跟它过日子得了呗！”

    “对啊，我没否认，挺好的！”

    “臭小子，我是在说你，白天骑电动车送外卖不够，晚上还学人开高档摩托，累不死你！”

    “我不累，书上有说，‘人一辈子在路上，重要的是过程，不是结果’！”

    “什么书啊？”

    “《青年文摘》！”

    “哈，看两本书就显得自己恁有文化！”老陈叉着腰，仰在车门上吞云吐雾，继续念叨，“你都三十出头了吧？还说自己是青年！就一单身老汉！过得有意思吗？”

    “cao，今天撞鬼了吧，你已经是第二个劝我成家的人了！”董朝飞手里的烟被寒风吹灭了，他看了看烟，多少有些气恼，“少废话了，我车，改得怎样？”

    “逗你呢，快过来看。”老陈看着董朝飞红透的耳根，大笑一声，拉着他过去修理部，“帅哥配帅车，喏，按照你的要求改好了，看看满不满意？”

    眼前焕然一新的摩托车让董朝飞两眼发光，红黑配色的车身、更换了大马力的发动机、流线型完美的车身，这是董朝飞不需要再为家庭负担后，第一个想要实现的愿望。

    突如其来的惊喜反而让董朝飞激动过头，“臭老陈，不是说还要一个星期吗，怎么已经搞定了？”他踢了一脚老陈的屁股，甚至忘了要重新点燃那根烟，任由他掉到地上被洗车水浸湿。

    “哎，最近没活干，就先修了呗。”

    “为什么会没活干？我有跟很多顾客推荐你们啊？”

    正在搬货的小丁补充道：“不知道是创文不让人骑摩托车了，还是最近交警巡查力度加大了，反正少了很多人来改装。”

    “哎，说起这个啊。”老陈插话，“你改装的审批程序下来没有？还没搞好先别上路啊，要真出了事保险不赔，不划算！”

    “少咒我，那么多有钱人犯事不抓，就抓我个穷光蛋，那我不做人了！”说完，他好像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门，太开心差点把饭点开市给忘了，“我晚点抽空再来取车啊！得送餐去了！”

    这件天大的好事真的够董朝飞开心一整天了，他以前也喜欢车，他觉得这些钢铁玩意很神奇，小时候就喜欢蹲在有钱的村民家附近，看他们的摩托车，后来是小汽车，研究他们的不同。后来也想学汽修，但是家里再也没钱供弟妹上学，他又在村里跟了几年师傅，可钱始终没有大城市里来得快，思来想去还是来到S市了。

    今天他终于摸到了属于自己的改装摩托车，羡慕的心情终于被填满，恨不得马上到市郊公路兜几圈，有人愿意拜倒石榴裙，也会有人觉得被抓也值得！

    “喂，喂，小哥，你笑什么？”

    头上传来不耐烦的提醒声，董朝飞立刻收回自己的笑，“咳咳，嗯，不好意思，麻烦手机尾号报一下。”

    “5714。”

    “请收好你的菜品。”

    “哎哎，走这么快干嘛？”

    声音拦住了董朝飞，他才回过神来，哦，5714，那个老是喜欢午餐点蛋炒饭、炒面和猪红汤的家伙，收货名字依然叫“田先生”，住址没变，但上次来好像不是这个号码。

    “怎么了？”

    “你是不是忘给我餐具了？”田先生侧站在门边问他。

    董朝飞翻了翻外卖箱，没抬头看他：“您看看是不是选了没要餐具？”

    “谁点咖啡不要餐具啊！”

    董朝飞这才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