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第1/2页)

    冬天按理来说很少下雨才对，而此时却天色晦暗，细雨连绵不绝地落在地上，从光秃秃的树枝上溅起闷哑声，看架势大有倾盆之势。

    祁星的主营业务是涉外业务，除了老生常谈的融资并购，就是公司设立、人事和税务合规、业务落地，还有不少诉讼纠纷，最常见的是贸易纠纷。

    但效通是个中型律所，涉外业务大部分都掌握在大所手里，就只能靠祁星之前的人脉把案源带过来一点，剩下的就要靠她自己开疆扩土。

    今天星期四，她想起第二次见叶升时叶升要吃快餐，到底是麦当劳还是肯德基已经记不清，但网上劈天盖地的疯狂星期四梗让她下意识觉得应该是肯KFC，便掏出雨伞开车去了离律所最近的店点了热辣香骨鸡和可乐。

    不如泡椒猪皮。

    祁星啃完第三个鸡块后得出如上结论，不明白叶升为什么会喜欢吃这种快餐，真是小学生口味。

    在少年时代所有同学都对外来快餐如痴如狂时，只有她是泡椒猪皮的不二之臣，如今仍忠心耿耿，连熟悉她的客户都会在例行饭局中送上泡椒猪皮，这份爱也算得上至死不渝家喻户晓了。

    袁林的电话打来时她正喝可乐看隔壁小孩趴地上打滚，思考如何拿订书机把输卵管订死而不伤口感染。

    “祁星，叶荣辉你知道吧，他要找你做一个海外融资的案子，大鱼啊。”袁林的声音显出前所未有的兴奋。

    叶荣辉是江城从一个小渔村得以成为如今旅游大市的功臣企业家之一。一般这个级别的巨贾会找红圈所来做业务，不知道这次怎么会找上效通。

    “为什么？”祁星疑惑。

    “叶荣辉上个月在香港，见了你师父，估计是他老人家推荐的，再说，你在香港不是给他做过法务代理吗？”

    啊，怪不得。

    她喝完最后一口可乐开车去律所，也不知道点背还是怎么，倒车一脚油门正正撞到开进来的车。

    她赶紧下来处理，最终以报警结束了因态度不好而引起的无谓争吵。她撑着伞靠在车门上抽烟等警察来，顺便发消息给袁林告诉他晚点到。

    正打字，另一边也有人吵起来，紧接着便是女人尖锐的呼救。三两人将尖叫中心围起来，看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她的心跳突然空了一拍，再加上最近一个多星期不断的微信消息更让她紧张，下意识想要一探究竟。

    她缓步走过去，看到绿化带旁的黑色女士皮鞋，心跳一下赶一下，脚步也随之加快，甚至脱掉高跟鞋在雨中飞奔，撞开层层人群，终于见到了绿化带鞋子的主人——穿着一只鞋的女人披头散发地坐在地上，头发被个西装革履满口脏话的男人抓住，哭嚎着反驳那些脏话。

    周围人群中零星有劝阻的声音传出，但对暴怒的男人而言不过是和雨声一样的白噪音。

    祁星紧蹙眉头，身体不顾大脑的思考率先做出反应，冲上去挡在女人身前，一把推开想要继续动手的男人。

    “你干什么？打人犯法知不知道！”她手指着男子瞪大眼睛。

    “她在外面偷人，我打她怎么了？”男人理直气壮，碍于祁星是个陌生人停了手，神情仍凶神恶煞。

    “我没有，姑娘，他有暴力倾向，我向法院申请了两次离婚都没成，跑到这就想躲他，谁知道他给追来了。”女人哭着抓住祁星的裤管，生怕她信了男子的话。

    多虑了，祁星此时不需要任何理由全身心百分百站在她这边。

    “我就是律师，无论出于什么理由你打人就是违法，正好我刚刚有事报了警，等下就一起处理好了。”祁星把人往身后拉，让自己成为两人的隔离带。女人紧紧抓着她的手，指节泛白，全因害怕，她也用力反握回去，给其安慰，两只手牢牢攥在一起，她甚至能感觉到女人细微的颤抖。

    “她拿我的钱养别的男人，你可真不要脸啊！”

    男人说话的语气仿佛不是在与女人吵架，而是作秀给观者看。祁星太熟悉这些了，刚想说这也不是打人的理由便被女人的声音打断：“你房子车子的钱哪个不是我出的？你好意思吗！”

    周围人的声音大了起来，如潮水般将她们围住。

    男子见情况不妙，举起手做出无奈的样子：“好好，算你厉害，你等着！”他越过祁星跟女人喊话，扯着嘴角离开。

    人群散去，女人站起来感谢，整理散乱地头发寻找跑丢的鞋。

    “谢谢你，姑娘，我真的不是他说得那样，我离婚没离成就跑到江城这边开小卖部营生，结果他也追到这里来。”她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捋了半天头发仍然黏在脸上。

    祁星的脸看不出情绪，把人送到店里后只说了句以后再有事记得报警就要走，身后传来小女孩的声音：“阿姨，你没事吧。”她回头看，是两个小学生在问询女人的伤，她们给了她一颗糖，说是今天老师发的。

    这样的时候整个世界都潮湿难耐起来，远处的柳树枝条被风掠过，摇晃有如人形。祁星想起盐水鸭，突然觉得嘴里没味。

    警察很晚才到。今年过年早，一月底就是除夕，人们全赶在这时候出来，免不了多些大事小情。等处理完车的事再去律所已迟到一个小时，所幸今日只是叶荣辉的助理送来资料，下周一才正式开始。

    “哟，你这怎么湿透了，没开车？”袁林一见祁星立马喊出来。

    “我撞车了，处理了半天。”

    “没事吧？”

    “没事，就是倒车的时候没注意看撞着后面的车了，扯皮好久，不好意思啊。”

    “人没事就好。”

    袁林招呼小徐给倒了杯热茶送过来，坐下聊叶荣辉海外投资的事：“说白了就是你的老业务，没什么意思周期还长，但钱多，到时候你成他们的法务代理，咱效通也能加加人气，”说着他拿过来个文件夹：“看看，互联网时代，谁先进入大众视野谁厉害，咱们呢也不是要成为宇宙大所无限扩张，而是要走小而精路线，私人订制。”

    “效通要改成裁缝店了？”祁星接过文件，上面是网综的提案，地点就在效通和泰山两家律所。所谓进入大众视野，原来是要上综艺。

    全国大所的总称叫红圈所，而江城作为一个新兴城市也有自己的红圈，称为小红圈，其中便有泰山，效通则一直徘徊在边缘。

    “效通规模比不上泰山吧。”

    “这叫什么话，泰山是厉害，但那是钱砸起来的，四处挖人可不就起来了。咱们走老钱路线，咱创始人何韦君当初也是建设江城的元老之一，不过是半路没落，但底蕴还是秒杀泰山的。”

    “你是说何韦君的贿赂案吗。”

    “时间会抚平一切，现在已经很少人提起了，再加上如今颜值经济，”袁林又给倒杯茶恭恭敬敬端到祁星面前：“我不懂法但我学金融的，现在女孩的消费力强而且是综艺节目的主力观众，你能力又强长得又好，知道有多讨小姑娘喜欢吗？”他努努下巴指向玻璃墙外的年轻律师们：“你可是风云人物。”

    祁星听完立马翻个白眼：“少给我带高帽子，你要找人上综艺抛头露面就找赵奇，他喜欢这些。”

    “不需要你出镜，你不刻意避着就好，就神龙见首不见尾地出现一下就行了。”

    “你想拿我当噱头，”祁星露出礼貌性微笑：“不行。”

    当然不行，她约过那么多人玩SP，万一被曝出来得不偿失，再加上曾经面对媒体高调出镜让她栽过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