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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ter10 (第1/1页)
红砖垒砌的围墙很矮,一眼就能望到院内的景象。徐家老宅古旧,比起坡下的住户,这里实在没什么活气。陈宗虔问过阿婆,她说这房子在老人走后就空了,就前几天徐桥川一个人回来。 他或许是回来处理卢小芸遗物的。卢小芸嫁过来后就不再与娘家亲近,她的东西徐桥川只能送回这里。 在外喊了一声,无人应答,陈宗虔等了片刻,等来一种似有若无的焦煳味,像是纸张或布帛一类的东西正在燃烧。气味逐渐清晰,陈宗虔怕屋内出事,顾不得其他便推门进去了。 “徐桥川?”他循着气味往厨房走,果然在昏暗狭小的地方见了人影。 徐桥川被骤然出现的人声吓了一跳,整个人剧烈抖擞,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陈宗虔站在厨房门口,他人极高,遮住许多日光,只流泻刺眼的几缕。 那点光线让徐桥川眼睛发痛,忍不住将眼偏开。 这间厨房通风排气做得不好,土灶台里滚出的浓烟散不开,熏得陈宗虔眼睛也生出不适。他捂住口鼻,仍往徐桥川的方向走。只走了不过两步距离,陈宗虔便感觉心跳剧烈,犹如擂鼓。 徐桥川抓住了他的手。 平洲港的夏天除了雷暴和台风,还有永恒不变的燥热。这种天气,只有冷气和风扇能让人好过。可陈宗虔没想到有人的手在夏天能冷成这样,一丝温度都没有,他像被冰块贴住般。 “你怎么来了,你怎么来了……”徐桥川机械地重复了两遍,一时无法消化陈宗虔忽然出现的事实。也不等他想明白,陈宗虔就把人拉了出去。 在青天白日下,陈宗虔彻底看清楚徐桥川现在的模样。比起上回遇见时憔悴许多,眼睛不停往下流泪,他却毫无所觉。直到陈宗虔把口袋里的手帕递过去,徐桥川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在用手在脸上抹。 两人沉默了半晌,陈宗虔先说了句“节哀”。徐桥川摇头,不知是什么意味。 刚才在厨房的灶台焚烧的是一些纸钱和元宝,这是乡下的习俗,不仅要在墓地烧,在家里也需要烧去一些。陈宗虔看着他忙前忙后地收拾,纸钱烧干净了,小板凳旁边还落了个册子一样的东西。 徐桥川头脑混沌,有些魂不守舍的,经人提醒才想起来还有相册。陈宗虔问他是不是想烧掉,徐桥川点头。这个东西卢小芸最珍爱,他却无牵挂。 “这里不是你的回忆吗?”陈宗虔遇上他总忍不住多说几句,这也是姚灿当初念叨不止的相册。 徐桥川拍了拍封皮沾染的灰尘,连翻开的心思都没有。卢小芸每年都会拉着他去拍照,说是留个纪念,徐桥川却一点都不记得自己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拍过。和卢小芸拍照是每年必须有的任务,而卢小芸也仿佛将之当成必须要做的仪式。 至于意义是什么,徐桥川至今想不明白,他茫然地向陈宗虔说:“陈……律师,我是不是只白眼狼,根本不知感恩?” 他垂着脑袋的样子看着很可怜,陈宗虔叹气,想起他这段时间经历过的种种,心中不免酸涩。 对他说不出狠话,陈宗虔温和宽慰道:“你能回到这里送她,怎么能说是没有感恩?既然这么难过,就不要拷问自己了,你mama也不会想你难过的。” 徐桥川沉默地点头,他还是不太敢直视陈宗虔,感觉今天和那个夜晚同样不可思议。 这回陈宗虔也是为他而来的吗?徐桥川忍不住想,这个温柔的人来找自己是为什么。想多了,眼睛里总会有些忧愁,心事不全能藏住,都被陈宗虔看了出来。 老宅破旧,好在徐桥川回来住了两天,粗略收拾过一番,接待客人还有椅子和热水。只是一切都很勉强,徐桥川带人到客厅时心里还很窘迫,但陈宗虔妥帖自然,面上不见嫌弃。 客厅也简陋,一张因主人故去而闲置的旧藤椅,一张堆积无数杂物的方桌。墙上的挂历停留在十一月份,年份至今已过去了四年。此外陈宗虔还看到了许多写了徐桥川名字的奖状,仅凭这些,就能知道这里曾生活过一个多聪明伶俐,乖巧懂事的孩子。 徐桥川有些紧张,他这一生的境遇使他眼光总往下垂,有许多东西都不敢去看。 “很唐突就过来了,没有打扰你吧。”陈宗虔很客气,他愈是客气就愈叫徐桥川惶恐。 陈宗虔很无奈,索性也不寒暄了。他说卢小芸去世后,有关遗产分配的问题引起了一桩纠纷,徐建甚至为此闹到了律所,但幸好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前因后果大致如此,徐桥川很快听明白了:“所以你是来找那张承诺书和那些欠条的吗?” 还不等陈宗虔点头,徐桥川又说:“可办她案子的是姚律师,她的助理也不是你。婚姻纠纷也不是你的专长,对吧?陈律师,我妈请不起你的。” 徐桥川有张陈宗虔的名片,曾在手机上仔细搜索过他的信息,这个名字在圣达律所的官网上就能看见。徐桥川虽然不太看得懂那些信息,但仅仅靠着那层光辉的履历就能知道,这是一个能力多么优秀的律师。 “你不是为她来的。”徐桥川很敏锐,他垂着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地想,难道是为自己来的? 他知道这位律师先生十分精明,可没想到陈宗虔似乎真有读心的本领。 “对啊,我还是为你来的。”陈宗虔被拆穿也不慌张,坦坦荡荡的姿态倒让徐桥川的话在嘴里一噎。陈宗虔说,“过来看看你怎么样?” 陈宗虔问了他学校的事……徐桥川皱起眉。为了尽快毕业,徐桥川接受了和解与道歉,学校的事在离开学校以后他就忘了,从不会刻意回想起那些,他也没有心情去想。 毕业以后,他按照学校给的合同去五金模具厂当学徒。这些没有主动和父母说过,随便带了点东西就走了,没有牵挂。今后碌碌一生,能活就活着,不能活就死掉了,反正什么样都无所谓。 直到卢小芸的死讯传来,那个恨他又爱他的女人,在联系人那栏填的只有徐桥川的电话。 徐桥川很少让自己有难过的机会,但陈宗虔总是三言两语就能让他心里难过,让他无端生起委屈。 问自己过得怎么样,徐桥川原以为自己是无所谓的,一直都无所谓,但这个答案无从开口,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对不起,那天没能接到你的电话。”陈宗虔逾越一次,伸手替他把眼泪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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