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大 中 小
护眼
关灯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Cater01 (第1/1页)
“法援中心给的案子,不算奇葩,就是跟所有难办的案子一样。”都是当事人不配合。 陈宗虔正听电话那头的女声抱怨,她停顿了片刻,接着是片嘈杂声音。陈宗虔微微皱眉,对面这时一直沉默。 直到杂声散去,她才说:“无偿请你跑趟外勤……我遇到了点麻烦。” 从律所驱车到沣河镇工业区要一个小时,陈宗虔不吃午饭现在就出发,到那是下午两点,一天中日头最毒的时刻,没人愿意在这时跑外勤。 “我的业务范围不包括婚姻纠纷。”陈宗虔主攻民商诉讼,他往门外看了眼,这个点钟律所只有他一人。 电话里的女声有些急促,好像行走匆忙:“我知道,但整个律所只有你闲……” 陈宗虔听到手机传来忙音,电话挂断了,微信很快显示“姚灿”发送过来的消息。 “快来,我看到了你感兴趣的东西。” 姚灿身边并非没有助理,偏巧今天请了病假。她本想着法援的案子,过去看一眼就好了,没想到事情闹成这样。 陈宗虔闲归闲,但根本不缺案源,不需累死累活跑外勤揽活。花很多钱不一定能把他请出来,但姚灿只要一通电话。 她刚刚被人从那间狭小的工厂宿舍挤出来时,在地上散开的相册里看到一张照片。 社区妇联的人,以及派出所的民警聚在前面,姚灿无法再插身回去,便默默退到楼下等候。女人的哭声不止,妇联主任正温声安慰,姚灿没说话,她在想那张照片里的小孩。 陈宗虔屏保也是一个小孩,很多年都没换过。但她当时只匆匆看了一眼,现在仔细回想,人脸变得模糊了。但姚灿记得自己的第一反应,她相信女人的直觉。 下午两点钟,看热闹的衣帽厂女工散去上班,旧宿舍楼前瞬间空旷了许多。女人的直觉又让姚灿抬起头,她看见陈宗虔拎着手提袋过来。头发一丝不苟,西装妥帖合身,衬他身形修长,整个人像在发光,不愧是圣达律所一枝花。 姚灿感慨完又想笑,对方递来装着休闲鞋的纸袋,看见姚灿脚踝的擦伤后忍不住皱眉。 “没事,等会儿你跟我一起进去。她老公……呃。”姚灿忽然顿住,那个胡子拉碴的男人和警察从她面前经过。 她不能将其与照片上的孩子联系在一起,再想就说不出来了,姚灿撇开杂念,简略把事情捋给陈宗虔听。 这是从法援中心接到的案子,她原以为是普通的家庭纠纷案件,想今日和当事人进行简单沟通,便跟着妇联的人一起过来了。 “婚姻不幸,丈夫是个滥赌欠了高利贷,刚刚跟着讨债的人一起闹到这里。两人离居多年,有个孩子在职校。”姚灿接过湿巾擦拭腿上伤口,“从前打点钱过去还能让人别烦,但她老公年前借的高利贷没还上,要不到钱就闹了过来。” 姚灿来得不巧,竟撞上讨债的人来赌。她无奈一笑,做婚姻律师什么奇葩没见过? 女人还在哭泣,既是伤心丈夫对她敲骨吸髓,也是悲哀自己彻底丢了面子。衣帽厂的女工围过来时,她差点想不开从楼上跳下去。 姚灿说话时脸上也没表情,这些人事就是她的工作。妇联要保障妇女权益,通过法律援助请到了姚灿。 “离婚诉讼对你来说不难。”陈宗虔说。 “但双方都不想离婚,诉求不明确,请我过来调解呢。”姚灿是圣达的金牌婚姻律师,她白跑一趟不说,现在还多招了个陈宗虔,“单纯过来送鞋,你冤吗?” 陈宗虔不说话,姚灿闷闷发笑,又说:“说个事情,但你别抱太大期望。” 追债闹事的被民警带走做思想教育,楼上空了,姚灿和陈宗虔终于能上去。这栋楼在衣帽厂里最老最旧,两人上去时还被叮嘱了句“靠墙走,不要用力碰栏杆”。 陈宗虔看到锈迹斑斑的钢筋栏杆,有几根没焊好的脱落出去,中间空出大片,心说想不靠墙走也难。 墙皮脱落,露出底下的水泥红砖。姚灿说:“这里应该快拆了吧。” 当事人卢小芸住在四楼,楼不算高,陈宗虔看出去时景物都显得很近。走廊外悬挂一片衣物,身量高的走过总被“照拂”。 卢小芸刚刚哭过,眼下红肿,便捋了两络碎发到鬓边遮着。她歉意地冲姚灿笑了笑,但看到陈宗虔时忽然顿住了,眼神有些飘忽闪躲。陈宗虔敏锐地感觉到女人情绪不对,便提出自己在外头等着,姚灿一个人进去和她聊。 “好……”卢小芸没有看他,低声应道。 姚灿瞥了陈宗虔一眼,什么也没说。妇联主任来前和姚灿介绍过卢小芸,这个女人虽然不太爱说话,但温和知礼数,待客不周对她来说很不体面。 应该是方才被男人吓到过,陈宗虔长得高,背光站立时让卢小芸感到压迫了。做这行要懂看人脸色,当事人若选择回避和隐瞒,对他们来说不算好事。 陈宗虔驻足在外,门没有锁,姚灿和人交谈的声音能听得很清楚。他在外头就能把卢小芸的宿舍看到大半,这地方很小,但堆了很多东西,说明卢小芸住的时间不短。 摆放再怎么齐整,东西多了也显得杂乱,何况刚刚她男人进来翻找打砸过,勉强收拾过也依旧狼藉。陈宗虔往旁边移开几步,换了方位后看到书桌,姚灿说的相册就在上面。 里头姚灿问:“您的孩子呢?” 卢小芸回答说:“在念书,很快就能去打工了。他们学校和五金模具厂有合同,进去从学徒做起,也住宿舍。” 姚灿问了年纪,卢小芸垂头笑了笑:“过年就十八了,很大了。” 衣帽厂的车间里杂声不断,但这种声音极有规律,每天都在重复,好像永远不会停歇。陈宗虔看了眼厂房,他打开手机,屏保不是默认图片,是个小孩。 也不是精心拍出来的糖水片,是陈宗虔从老照片上拍下来的。因为时间很早,原来的照片就不清晰,图像是仓促抓拍的一瞬。 那个孩子在海洋球乐园里玩耍,眼睛很大,睫毛很长,笑得很开心。右上角用蓝色圆珠笔写了一行字——小然五岁在海滨公园。 陈宗虔输入密码解锁,姚灿发了句:“我在看相册。” 提到孩子,卢小芸的笑意不止。虽然婚姻痛苦,但孩子听话懂事。没考上高中,没能念大学也无所谓,他以后能挣钱养活自己,卢小芸就很满意了。 姚灿翻看相册,这个孩子小时候的照片不多,卢小芸每一张都记得年份和时间,及拍摄地点。但五岁和六岁没有照片,后来才渐渐变多,基本每年都会有一两张。姚灿翻到后面,这个孩子虽在长高,但看着一直很瘦弱,不怎么爱笑。 “他和父亲的关系怎么样?”姚灿状似无意地问,后来的照片几乎只有母子。她蓦地想起自己刚进来协商时,那个男人忽然暴起和卢小芸厮打。 卢小芸不给钱,那个男人就咒她去死:“你和那个野种一起去死……” “不好,他在学校不在家里。”卢小芸表情有些麻木,余光瞥见陈宗虔的身影在外,肢体瞬间变得僵硬。 姚灿把相册往回翻,卢小芸伸了伸手,但最后只是说:“主任,能还给我了吗?没什么好看的。”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