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时光的声息-5 (第1/1页)

    话是说出口了，余笙却找不到机会和牧芮湘谈。

    一方面是黛安娜还在，牧芮湘不好丢着客人外出，一方面是假期过後，事情像是说好了一样接踵而至，余笙连续好几天加班过八点，到家时早已不便登门打扰。

    拖过一天又一天，反应过来时一周已经来到了尾声。

    今日总算在下班前把工作结束掉，准时回到家。心里想着是不是能把小姑娘找出来，便拿出手机给她发了短信询问。

    然而还未等到对方回覆，电梯门开了，他的注意立即被坐在防火门前的身影x1引了过去。

    「嗨，邻居先生。」黛安娜抬手打招呼，交叠的腿上放了一本厚重的书籍，似乎直到刚才都在。

    虽说外头空间不算小，社区也规定不能放置私人物品，所以一直保持最初应有的宽敞，但实在没见过住户像这样当作自家使用。

    「你怎麽坐在这种地方？芮湘不在吗？」

    「我有事情找你，艾琳曾经说过你都差不多这个时间到家，我就坐在这里碰碰运气。」黛安娜站起身去按牧家密码锁，「艾琳要和教授讨论点事情，会晚点回来。」

    余笙跟在後头进门，黛安娜对这个家已经相当熟悉，他才刚在客厅的沙发坐下，她就将泡好的茶和点心摆到面前。

    「请用吧，工作辛苦了。」

    余笙说了声谢谢，象徵X地喝了口茶，直言道：「你要跟我说什麽吗？」

    「我明天的飞机回英国，听艾琳说你要送我们去机场，先跟你道个谢。」

    「不会，这是我应该做的。」其实黛安娜来时他也该这麽做，晚上让牧芮湘一个人搭计程车跑那麽远，想起来他都还有点忧心。

    「然後我主要想说的，是关於艾琳的事。她是个很安静，总是把事情往心里藏的人，所以很多事她肯定没告诉过你。」

    她的目光投S过来，「但我认为你应该要知道。」

    时间的洪流未将回忆冲刷殆尽，反而愈洗愈清，如上sE般更加鲜明。

    黛安娜是在深夜街头遇到牧芮湘的。

    彼时，她和大学认识的新朋友去pub玩回来，还沉浸在方才的美酒佳肴和歌曲舞蹈中。

    路上已经没什麽行人，只有汽车驶过的声音在耳畔回响。

    她踏着轻快步伐，哼着小曲，让徐徐凉风吹散脸上的微醺。

    拐过转角，无人的街道忽然多了一抹身影。

    起先她并未察觉那是个人，毕竟对方靠着电话亭一动也不动，光线昏暗，加上她的视野正因醉意而朦胧，世界几乎是由一个个相似的sE块所组成，完美地把那人的融入了背景。

    直到她经过电话亭时听闻哭声，才发现站在那里的牧芮湘。

    正直善良的姑娘立即上前关心，「你怎麽哭了，亲Ai的？」

    牧芮湘没想到这个时间还有人经过，甚至出声搭话，明显吓了一跳，看清是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姑娘後一瞬间高悬的心才缓缓落地。

    她抹掉眼泪，握紧了手里的电话卡，「已经没事了。」

    「你住附近吗？还是要去搭车？」

    「我要去搭地下铁。」

    「那我们一起走吧。」

    黛安娜没有追问她哭泣的理由，听她说话有些慢还带了点口音，当即明白她非本地人，便邀她一同前往车站。

    第一次见面，就在两人於车站分道扬镳时画下句点。

    几周後在校园里遇上，是黛安娜先认出了牧芮湘。她见这个外国姑娘怯生生的，到了午餐时间身边也没个同行人，猜测她是初来乍到语言还不流利，所以没交上朋友。

    「你和我一起吃午餐吧，我正准备要去学生餐厅。」黛安娜指了指餐厅的方向，「难得认识了，想跟你聊一聊。」

    「但是我讲话没那麽快，你可能会觉得无趣……」牧芮湘低下头，收紧怀里的教科书。

    「我不介意，而且多说说不是刚好可以练习吗？」

    牧芮湘愣了愣，入学以来因种种不适应而Y郁的内心像是被黛安娜开了道口，注入挟着暖意的和善。

    两人去到了学生餐厅，各自点餐後找到位子坐下。

    从自我介绍到就读科系，再到近期所见所闻，黛安娜的话题不曾断过，同时引导着牧芮湘开口，随着说的话变多，牧芮湘也渐入佳境，不再像刚开始一样怯弱畏缩。

    「这不是牧吗？」

    另一道nV声介入了说话的两人之间。

    牧芮湘身躯一震，眼底流露出惊慌，足足顿了一秒才转头看向声音来源，和对方打招呼。

    「嗨，露、露易丝。」

    亮丽的金发和蓝宝石般的双眼，五官JiNg致得宛如巧夺天工的雕塑品，是那种让人一看就难以忘记的美人。

    但露易丝的YAn丽和善於交际太具攻击X，过於炫目的光环总令牧芮湘退避三舍，在这美丽的姑娘面前，她就彷佛失了语言能力，结巴、咬舌接二连三。

    最让她招架不了的，就是露易丝有话直说的X格。

    「你还是可以像我们一样说话嘛，希望下次上课时你能说大声点。」

    「嗯，我会尽力的……」

    当她在课堂上被教授点名表达意见时，她因为紧张而没控制好音量，将答题变成了自言自语，但是在教授开口之前，露易丝就先受不了了，当着整个班级说她声音太小，自己什麽都没听见云云。

    牧芮湘当下无地自容，羞愧不已。

    入学半年了，她还被新环境和语言困扰着，课业上落後些许，生活与交友也还未转换过来，甚至因不太出彩的表现，不知从哪里传出了她是因外交官子nV的特殊身份才进的学校，惹得旁人常在她背後窃窃私语。

    课程中的这件事彷佛当众将种种搬上台面，面对一整个教室的教授学生，她觉得自己根本不该在这里。

    黛安娜对两人的对话一头雾水，敏锐察觉牧芮湘的表情不太好看，便问露易丝，「发生什麽事吗？」

    「啊，你不是我们班的吧？就是大概两周前……」

    露易丝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黛安娜回想事发时间正是她遇到牧芮湘的那一天，加上此刻不发一语的当事人脸sE已经完全垮下，她便将前因後果串了起来。

    「听说她的父母是外交官，我一直很期待她发言，想知道她会有什麽见解，但是她声音实在太小了。」

    「那个，露易丝？不好意思打断你。」黛安娜打岔，「我想不会有人希望父母的职业被拿来说事，而且既然是听说来的，代表这个消息不是来自牧本人吧？你用听来的消息在她面前侃侃而谈似乎不太妥当。」

    露易丝似乎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明YAn的笑容渐敛，黛安娜转而问牧芮湘：「牧，你觉得不舒服的话可以说出来，大家都会明白的。」

    牧芮湘抿唇琢磨片刻，「我的父母和我终究是不同个T，我希望你能不要把我和他们绑在一起看。」

    「说的也是，我没有想这麽多，对不起。」露易丝老实地道了歉。

    「还有，上课说话时那麽小声是因为我太紧张了，对口语也不是很有自信，所以不自觉就变成那种音量了。」她抓紧了衣服下摆，力道之大，让双手隐隐颤抖，鼓起勇气，「我会努力的，请你不要讨厌我。」

    两个外国姑娘俱是一愣，随後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牧芮湘第一次在露易丝美丽的脸上看见了无奈的笑容，「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喔，牧。」

    ——你简单的一句话，也许会成为改变的力量。

    她忽地在这一刻想起余笙曾说过的话，然後跟着笑了。

    累积已久的压力和负面情绪被yAn光驱散，心情前所未有地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