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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该死的坎特雷人。”

    一个小时后，卡什·维勒从重击带来的昏迷中醒来。并捂着尽管已经被魔法治愈、却还残留着要命的疼痛感的头部被击中的地方，声音平和却又透着咬牙切齿的意味。

    “如果不是看在您还正喜欢他的份上，我一定要把他扔到海里去。”

    “……得了吧。”

    好不容易才说服了年轻的警官，让对方相信了自己的说法，愿意相信他留在这里并不会有危险、并且能够与卡什进行合作的伊维安关上房间的门，退回现在只有他们两人的房内——由于接下来的谈话涉及太多暂时不能向警官先生分享的秘密，所以他们换了个房间，警官留在原地。

    “我信任你的决定，因为这是你自己的事。”年轻的警官在他们离开前如此说，绿眼睛装着平静而不可动摇的坚定。“所以，如果可能，我希望你也能够给我同样的信任。”

    因此，关上门转过身来的伊维安对着他的往日学生发出嘲讽。

    “这是你自己的错，亲爱的卡什。我早就告诫过你，不要太过于依赖魔法不是吗？”

    “迁怒我们那正直的警官先生可没有任何意义。”

    他走到房间里的那面镶嵌在衣柜上的巨大穿衣镜前，看着镜中那张苍白而陌生的脸——但，属于这具身体原主人的那些愤世嫉俗的痕迹其实已经消失了大半，苍白的少年的蓝眼睛里已经看不到过往的野心与不甘于此的愤怒。在某种程度上，这具身体其实越来越与过去的他相似。

    但他拒绝接受这个事实。

    “…另外，少在那里说些好像我还是在重复过去行为的话。”他垂下眼，转身把视线从镜子上移开，顺带讥笑房间里的另一人：“别把你们想得那么重要，卡什——警官和你们可不一样。”

    “他可比你们讨喜得多。”他走到坐在床边的卡什面前，俯下身拿手指抚摸那张于他而言甚至早已在记忆中模糊了的往日学生的脸，看那双银灰色的眼睛里倒映着自己的微笑。“至少，他不会自以为是地非得把我不需要的东西塞给我。”

    “………”

    年轻的科学家眼神渐冷。

    “我真不该帮您驱除发烧的负面状态的。”

    他说：“这样也许您还不会这么容易让我又开始恨不得杀了您、好让您再也说不出这些让我生气的话来了。”

    “是吗？那这也是你的失算了。卡什。”

    伊维安嗤笑一声，松开了手，仍然弯着腰。将一条腿放到床榻，手臂则轻柔温和地搭上科学家的肩膀和脖颈。

    动作亲昵，笑容和声音温和：

    “所以，你打算怎么帮我解决那群和你一样烦人的家伙们呢？我亲爱的卡什。”

    “……您也只会在我对您有用的时候才愿意施舍点仁慈了。”卡什·维勒轻易地解读出了这个骗子温柔亲昵言语动作中透露的冷酷与无情，也同样选择了虚假的微笑。“真是残忍。”

    “…………”

    伊维安并不想与他在无关紧要的话题上浪费时间。

    “我从来都没有要在你们面前扮演仁慈善良角色的兴趣。”

    是他们自己要胡乱解读，总以为只要付出爱就能换来他同等的、或者即便不等同也该有哪怕微末一部分的爱。

    并在发现他不可能给予他们的爱、反而对他们的爱毫不在乎时发疯，怪罪他太残忍、太冷酷无情。

    …无趣且烦人。

    伊维安在内心冷漠想到。

    “好了，卡什。过度的卖关子会让我失去兴趣。”他低下头，在对方耳边仿佛印证对方说法般恶劣地开口：“要知道，我对你本就没有太多兴趣可言。”

    “………”

    科学家的那只被太多化学试剂腐蚀伤害了的手抓住他的手臂。“别那么着急，老师。”

    在视线看不到的地方，卡什·维勒神情平静得几近冷漠，仿若喷发之前的覆盖冰雪的平静火山。

    “我当然有办法。”

    “在您那具造成一切麻烦的根源的身体上，我曾留下过一个标记。”

    “借助那个标记，您就可以确定它所在的位置与状态。甚至，只要您愿意，您还可以随时自己毁掉它。”

    伊维安：“…！！”

    他并不觉得事情有这么简单。

    “你做了什么？”他感受到了对方魔力的极速运转，立刻试图直起身离开——但是没用，属于科学家的另一只手从后方按住他的脖颈，搂着他往后倒向床榻。透过那双银灰色的眼睛，他看见自己身后升起的一个魔法阵。“卡什——”

    “别紧张，老师。”

    搂着他的卡什发出笑声，紧贴他脸颊的胸腔也微微震动。“我的确是在帮您。”

    “——只要您能够短暂地再回到过去的身体一段时间，不就能轻易知道那具空壳的状况、并轻松销毁它了吗？”

    伊维安：“！！！！”

    赶在意识被从这具身体里拽出去、被扔到不受时间与空间限制的维度中飘荡之前，他咬了口身下的人。

    “去你的，卡什！”他咬牙切齿：“那你也该先征求我的意见！”

    卡什大概是又笑了几声，温热的呼吸从头顶喷下来。

    “这是因为老师您今天太致力于让我生气的回报——”

    能听到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模糊，他的灵魂被甩出躯壳，开始一场混沌的飘荡。

    ………………

    ………

    失重感与眩晕感在渐渐消散。

    他感受到重量与重又被躯体束缚的滋味——和以往体验到的不一样。自换了那具少年的身体以后，便再未品尝到过的魔力顺畅而磅礴地于血液中流淌的美妙滋味又重新归来，他又感受到了连手指指尖都被魔力充盈的舒适滋味。

    在恢复意识的第一刻，宛若呼吸般自然的魔力就自动运转开来，隐蔽地将周围的情况都探查清楚——附近没有人。

    “………”

    伊维安挣扎几下，睁开了眼。

    并看见头顶的奢华床帐与身下躺着的同样奢侈舒适的柔软床铺。透过轻而薄的丝绸，他看见了周围显然属于一个身份高贵之人的卧房装潢——不是阿娜丝塔那个疯女人的房间。那女人不会这么只除了体现身份的必要物品外便无更多装饰的“简朴”。

    更重要的是，那女人不会在自己卧房里挂那位伊登格诺的暴君的画像——她不喜欢甚至可以说是讨厌这个该算是她前辈的女皇。

    对着那幅正好朝向自己视线的画像里的红发女人，伊维安沉默片刻，最终还是努力适应着许久不用的身体艰难地在床上滚了几圈避开那幅画。

    ——他不想看见那个野心勃勃的女人装满了自信与骄傲的眼睛。

    回到真正属于自己的身体里并不那么让人觉得愉快。

    伊维安在发现自己这个身体里充满了浓郁的属于天上家伙们的神圣气息时就黑下了脸，恨不得立刻把自己这个身体给就地毁灭了。

    毫无疑问，这些神圣气息的来源只有一个。

    他不想再度回忆。

    而接下来，当他终于完全适应这具身体，能够撑着床铺把自己上半身直起来时，他又发现了另一个更加让人发疯的事实。

    …他感受到了某种难以言说的酸痛。

    腿根、小腹、还有其他地方。鲜明地向他展示着被使用过度带来的疲惫与酸痛。裸露的身体上也遍布还未褪去的新旧交加的yin靡痕迹——胸前与腰臀尤其严重。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个也许刚刚才使用过了他这具身体的人还有着点素养，知道给他这具身体做清理。

    “…这是好事。”

    他自嘲一般地想道。

    至少这人还没死亡那么不做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