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封，等待，回家 (第1/1页)

    十月一小长假让这帮被学业压迫的高中生起死回生般的充满了活力和干劲，就算是实验班的学生，也变得没那么沉稳了，一张张年轻的脸洋溢着自由的喜悦和迫不及待。

    相对于其他人的兴奋急切，顾里倒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他揉了揉干涩疲惫的眼睛，慢吞吞的收拾着书包和作业。

    其实倒也不是他不想赶紧放假回家，只是不凑巧的，放假当天的值日被安排成了顾里的班——倒也无可厚非，他们班的值日次数与成绩相关，既然顾里的脑瓜不够那就只能那他的体力来凑了。

    正当他想要去拿扫帚，一只涂着粉色指甲油的手将他拦了下来。

    他微微抬起眼睛，落下细碎的刘海扎遮住了他纯黑色的眼睛，在刘海的缝隙里他看到了一个漂亮的女生。

    “我看你和班长走的挺近的，你能不能把他的联系方式推给我啊？都是同学，帮帮忙嘛，我可以告诉你英语作业的答案。”

    清冽甜美的嗓音里带着丝丝不易察觉的居高临下的傲慢。

    顾里还是头一次被班级女神主动搭话，他显得有些紧张。在他忐忑不安组织措辞的时候错过了宋薇洒脱伪装下的紧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的妒忌。

    宋薇是学委，她长得漂亮，学习优秀，而且她的父亲在杏雨镇经营着一所收益不错的五金公司，家境也算是优渥，青春期躁动的少男少女对两性关系总是保持着高度的懵懂和好奇，他们经常不嫌事大的将班长和学委去拉郎，面对那些揶挪调笑她也总是红着脸否定，但一想到那样如同童话里走出来的男生就忍不住的春心荡漾，用她含着娇羞的眼神偷偷地瞟着裘玉声，试图也从他的脸上也窥见一两分与她相似的羞赧，但永远都是她失望的收回眼神。裘玉声从来不去理会那些空xue来风的暧昧和起哄，也从来不会和那些男生一样的称兄道弟拉帮结派，她试图欺骗自己那也许是一种默许，他永远都是如同天上月山上雪那般漂亮遥远，就算他谦和有礼，状似平易近人。她将他的没有深交自以为是的美化成了君子之交淡如水，并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没有人会摘下那一轮明月，就像她呼之若出的暗恋。

    但顾里出现了。

    这个笨拙近乎到愚蠢的少年打碎了裘玉声身上那层模糊又坚固的，隔离在他和所有人之间的那层边界。她看到了一个更加令人心动的裘玉声。既然像顾里这样的笨蛋都可以，那她有什么理由会被拒绝呢？

    “内个，我没有他的联系方式，我们私下没有什么交集，或许你可以在班级群····”顾里越说声音越小，偷偷瞟了一眼面前的女生，看到她有些发黑的脸色，便没继续说出那剩下的“自己加他微信”，也许对于宋薇这种骄傲的人拉不下脸像个舔狗一样上杆子凑上去，他微微低下头，用手挠挠蓬松的头发，没再说话。

    “那你把这封信给他，你俩不是关系好么，帮个忙吧？不要出去乱说。”趁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宋薇硬往他的手里塞了一封信，一转头就跑掉了。

    顾里低头愣愣的看着手里的东西，有些出神。那是一封信，星空紫的颜色，上面细致的粘上了干花和贴纸，甚至还喷了花香的香水，用娟秀的小楷写着“裘玉声亲启”，藏着少女不可言说的隐蔽爱慕，倚然是一封情书。

    顾里拿着扫帚，站在只有他一个人的昏暗教室里，仿佛被夕阳刺了般的眨了眨眼，将信封稳妥的放进了书包的夹层。却殊不知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了远处一双阴沉冒火的眼睛里。

    顾里独自打扫完了教室后已经是将近夜幕低垂，夕阳血般的残余被深色的夜幕所掩盖，银白的月亮和星星代替了金色的阳光点缀在薄秋的暮色里，形成一种半明不暗的奇异阴翳。

    顾里背着书包，一个人在尚且带着闷热的潮湿小巷里走着，时不时地踢一踢路边的的小石子，逗一逗懒洋洋趴在青石砖上的流浪猫，只是他在快要到家的岔道遇到了一个不可能出现的人，青年身姿修颀，穿着白色的半袖，他披着月光的银辉，他与这所破败的小巷格格不入。

    “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去国外了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顾里开心的像一只小狗，看到主人高兴地迎了上去，带着潮湿的期待和喜悦，围着他转圈摇尾。

    看完电影之后当天晚上裘玉声就被李红叫走了，之后便没回来。听李红说是被他家里人接走了，要请一段时间的假，希望他们这段时间没有班长督促也好好学习。

    “一段时间”在顾里耳朵里是一个十分模糊又难以捉摸的时间概念，它可以是mama说的接他回家的承诺，也可以是外婆说的午睡时间。

    但是他从来没有等到过mama接他回家，外婆也没能从两年前的午睡里再醒过来。

    裘玉声的消失带给了顾里极大地孤独和害怕再被抛下的无助惶恐。他是被人遗弃的小狗，像一只灰扑扑的补丁，无论在哪里都显得破旧碍眼，但他用尽全力去让自己健康的长大，学会坚强，保持乐观，充满希望。他像一片野草，孤独又顽强的生长，用他那甚至野蛮的生命力在冷酷的人间为自己开辟了一片属于自己的避风港。

    裘玉声是他贫瘠人生里遇到的一缕清风，带给了他无限春光，也是他第一次得到了“等待”的回应。

    “嗯。今早就回来了，我想照着你的家庭住址来找你，但我迷路了。”裘玉声用一种捎带着委屈的语气靠近了顾里，用手臂轻轻搂着顾里的后背，他们的皮肤隔着布料相触，隐晦的在昏暗的小巷传递着两个人的体温。

    顾里抬头望着他清隽的眉眼，他的在绿眼睛藏在月光的阴影里，闪着荡漾的碧波，让顾里产生了一种被深爱的错觉，仿佛就像裘玉声是专门为他回来的一样，像一个贫穷的旅人被自甘下坠的明月拥了满怀。

    “真是抱歉啊，我们这个小巷子年头儿有点长，有点绕，你等了多久？我给你买冰棒。”顾里甩了甩头抛却那诡艳的幻觉，他向前跑了跑，自顾自的对他说话，离开了那个若即若离的怀抱，他又慢下了脚步，转头望着他身后那个那个明月般的少年，望着他即使被黑暗笼罩也依然熠熠发光的绿色深潭，又轻轻地问他，“你要不要来我家？”

    在秋蝉嘶哑竭叫的薄秋夜晚，裹着湿气的风吹起少年的衣角，顾里又听见裘玉声用他一贯的玉质嗓音柔和暗哑地回答他

    “好。”

    带着明目张胆又模糊不清的纵容和偏爱。

    一如之前所有顾里对他提要求那样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