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其四 灰鹰的梦（04） (第1/2页)

    得知舅舅意外身亡的那年，柳灰泽十四岁。

    案发地点位於偏乡的某栋旧式住宅顶楼，那天下着暴雨，舅舅在顶楼与他人争执途中不慎失足，从顶楼摔了下去。以後仰的姿势落下，後脑着地，当场Si亡。

    浩大雨水冲刷了从舅舅T内流出的血迹与组织Ye。据说待雨势停歇後，现场乾净的好似用地刷清扫过一样，庭院的地砖漫上一层薄薄的砂石尘埃，舅舅就倒在那片尚未乾涸的灰尘绒毯上。头部与四肢绽裂而出的伤口，蔓延出一片被雨水稀释的朱红。

    舅舅担任刑警，当年从警大毕业後分发入职，坚守岗位，态度不卑不亢，十数年间始终如一，路途称不上顺遂，倒也不是穷困潦倒。

    灰泽的父母隶属警界，亲戚也多半在这业界里，身为刑警的舅舅自然也是其中之一。他从小就明白，自己的家世或许不到大富大贵，但至少衣食富足。

    从呱呱坠地的那瞬间起，他所获得的资源与教育就b白手起家的人丰富，x1入腹里的空气质量不同，起跑点自然也大相迳庭。这世界上本来就不存在着公平，有人曾说过唯有Si亡是公平的，看舅舅那副Si相，灰泽就想推翻这说法：Si亡是公平的没错，但Si法可不是。

    舅舅的Si，并非单用殉职两字就可概论。

    生於警察世家，家族对Si亡与罪刑是司空见惯，态度大半是云淡风轻。当然，那是局限於看待无关他人的Si。舅舅的丧礼上，亲属之间的言谈，全传入了灰泽耳里。

    「说到底，也是被上头的人b急了吧？」

    「为了查案，越过了不该跨越的界线。」

    「nV儿还那麽小，真是可怜……」

    舅舅是为了查案而Si的。

    担任刑警的舅舅长年间像是三明治的配料般被夹在官僚的权势斗争之间，时而斡旋，但多半都是顺从办事。这样承受莫大压力舅舅，生理与心理状态每况愈下。

    时值辖区内的刑事案件陷入胶着，上级屡屡施压，负责此案的舅舅成了各方标靶。施加下来的恫吓手法说穿了和黑道没两样，不如说内部起哄的矛头反而b外部更为棘手。

    身心濒临崩溃的舅舅走了险棋，他选择胁迫事件的目击者之一做出伪证。

    舅舅前往目击者的住处进行威吓，那天降下了漫天暴雨，事後就如同灰泽听闻长辈叙述的，舅舅在争执期间失足坠Si。初步证据指出是被目击者推下楼的。

    为名利官阶而Si，为欺瞒民众而Si，为迎合上级而Si，丢下妻小而Si。Si後尽是W名。

    不，道出这些理由，并不是要合理化舅舅犯下的罪与Si亡。人走偏了路而以Si偿还，Si後遭唾弃遭究责，这些都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

    只是灰泽始终无法忘怀事件关联的官僚前来舅舅的丧礼时，那些长官的嘴脸。那些长官用着安抚马儿的态度，「就是这样，请见谅」地搪塞，事件不了了之。

    上级来到灵堂前，弯下腰来，给了亲属们仅仅四个字：「深表遗憾」。

    舅舅的生命重量，只值四个字。

    亲戚们皆繁忙於工作，灰泽与舅舅不常见面，仍对舅舅印象深刻。舅舅对他疼Ai有加，是个对工作满怀热忱与骄傲，深Ai着妻小的善良之人。这样的舅舅究竟是如何被b到峭壁边缘，最後从悬崖摔落下去，灰泽尚未发育完全的脑袋无法想像。

    他只能断定自己的舅舅──许辉良是T制下的亡灵。

    T制是头野兽，无法消弭，多少粮食也喂不饱，违抗其就只得被反扑。人们会因时代政权演变而推翻旧制，缔造新气象，说穿了也只是打坏不符合利益的旧野兽的骨架，利用野兽既有的血r0U与神经，编造出另一头新的巨兽。

    违抗T制者，必定会遭骇浪吞噬。

    顺服T制，遵从绝对阶级而奔驰者，则有两种下场：一是在後浪与前浪僵持的波澜中寻觅到一片可喘歇的栖息地；另一种则是像许辉良这样，或说不自量力，或说际遇不善，流乾血Ye而JiNg疲力尽。

    舅舅是坠楼Si，却也是被T制这头野兽杀Si的。

    而灰泽明了，今後的他也会如同家族成员般步上警职之路，他势必也得正面迎上这头俨如黑洞般x1食人心意志的怪物。

    他不求飞h腾达，也没打算站上顶点。随波逐流总是b较轻松，忽视不愿濯缨濯足的那类清廉，反而能在妥善的定点安居乐业。

    他瞥向远方。舅妈跪倒在棺材前啜泣，舅舅的nV儿年仅三岁，懵懂地蹲坐在一旁。

    灰泽感到心灵隐隐作痛。他失去了舅舅，妻子失去了丈夫，nV儿失去了父亲，同时远在另一端，那名被舅舅的Si卷入事件里的目击者，目击者将因防卫过当而入狱，那位目击者的nV儿，也即将失去母亲。

    舅舅的Si表面称为殉职，但多的是管道能深入此案件。民众喜好羶腥耸动的新闻，媒T就寻找这些能作为茶余饭後消遣的八卦平衡供需。新闻记者像是嗅到甜美花蜜的蜜蜂般涌了进来，将家属团团包围，在灰泽眼里，好似啃食屍T的饥饿秃鹰。

    b使舅舅心神崩毁、不惜赔上X命的悬案仍旧是悬案。上层高官的嘴角不会因一介刑警的Si亡而牵动。

    许辉良，将